回瞳關,屹立在南北朝之間,將臨天國一分為二。
通往回瞳關的路上,兩邊是高山,中間一條寬闊的道,由三匹駿馬拉著的一輛馬車在飛雪中疾馳,馬車厚重的車簾被迎面吹來的寒風掀起,車男子雙眉鎖,目寒涼,一張英氣人的俊臉此刻全無。他一手按住口,一手扣住車板上的扶手,不讓自己在劇烈的顛簸中倒下去,盡管他因上的傷口早已經渾無力。
馬車之后跟著十數騎,他們不斷揮舞著手中的鞭子,打下之馬,以求速度能再快一些。侍衛李涼疾揮一鞭子,上前與馬車并行,過被風掀起的車窗簾幔,見車之人的子控制不住的搖晃,他十分擔憂,對著馬車大聲道:“陛下,你再堅持一會兒,很快就要到回瞳關了。”只要了回瞳關,那便是北朝的地界,不怕他們追來。
車宗政無籌雙閉,淡淡斜眸看了李涼一眼,表示他沒事。他活了二十多年,大大小小的追殺經歷了無數次,早已經習以為常。想一想,以前年紀小手無縛之力被人追殺需要逃亡,如今貴為一國皇帝,負絕世神功依舊需要逃命,似乎有些諷刺。
過了一炷香的工夫,巍峨高聳的城墻在雪霧中若若現,李涼心下一喜,再次道:“陛下,回瞳關就在前面!我們就要到了!”
宗政無籌面上毫無喜,只怕,那人也要到了。
冬季的夜晚風寒徹骨,大地一片雪蒼茫。
在馬車剛剛經過之,數百騎狂奔而至,飛揚的馬蹄踏雪泥,四下飛濺,雪霧如煙。領頭的男子眼鶩嗜,是極致的憤怒和悲傷在心頭雜而。寒風夾帶著冰雪拍打在他冷酷的面容,的溫度愈發的冰冷。
宗政無憂目死死盯住前方,當疾馳的馬車出現在視線之,他雙眉一擰,猛揮鞭子,下寶馬如飛一般地疾馳而去,他后的幾百人馬跟隨。一追上便迅速包抄了前面的十數人及一輛馬車,將其圍困。
那十數人立刻勒韁繩,全副戒備,拔刀分散在馬車四周。他們面凝重,將車之人護在中央。
宗政無憂銳利憤恨的目直盯著馬車,那目似是要將馬車劈將開來,把車之人碎尸萬段。他低沉著嗓音,冷冷道:“傅籌,今日,你翅難飛!”他依舊他傅籌,在他心里,這個人,只是傅鴛的兒子。
馬車的宗政無籌面鎮定一如往常,他看了眼放在一旁的劍,沒給予回應。倒是車外的李涼,拔劍一橫,一副誓死護主的模樣,昂首道:“只要有我李涼在,你們休想傷到陛下一汗。”說罷對其他侍衛命令道:“保護好陛下!”
“是!”眾護衛齊應,一臉視死如歸的表。
宗政無憂不屑冷笑道:“就憑你們?不自量力。”說罷眸微微瞇起,抬手,冰冷的聲音緩緩吐出一個字:“殺!”
寶馬嘶鳴,殺氣空。
漫天飛雪的寒冬夜里,霧噴濺,人命如草芥一般。
宗政無憂騎在馬背,未來得及凝固的泊倒映出他的面孔,染上一片嗜的紅。他對拼殺的眾人看也不看,眼中只有那輛馬車。就在大半個時辰之前,他還在接見各國使者,冷炎突然現,一臉凝重的表,說有要事稟告。
他離開大堂,剛了尚棲苑的大門,冷炎在他后撲通一聲跪下。
能讓冷炎如此沉不住氣的事必是大事,他轉,皺眉問道:“何事?”
冷炎低著頭,語氣異常沉重道:“北朝傳來消息,說……”說到這里,頓住了。
他等待著冷炎停頓過后繼續說下去,但是過了半響,冷炎仍舊停在那個說字上,沒有下文,這種形對于一個長年沒有緒波的人而言,非同尋常。他愈發皺眉頭,已有不耐,沉聲道:“到底何事?說!”
“京城皇陵發生雪崩,貴妃娘娘的陵墓……塌了!”冷炎絕對是第一次像今日這般稟報一件事如此艱難,只因跟了宗政無憂多年,他太了解自己的主子心里頭最在意的是什麼。
宗政無憂果然面大變,急忙問道:“誰傳給你的消息?是只有母親的陵墓塌了,還是整個皇陵都塌了?”
冷炎沉重道:“只有……貴妃娘娘的……”
“不可能!就算整個皇陵都塌了,母親的陵墓也絕不可能塌!”宗政無憂沉喝一聲,臉已冷冽至極。母親的陵墓才建了十幾年,建造時所選用的全都都是最好的材料,其堅程度遠遠超越了其他陵墓。不可能在其它陵墓都完好的況下,只有母親的陵墓被毀,除非……除非有人刻意而為!他驀地攢雙拳,強忍心頭翻滾的悲憤緒,咬牙問道:“是他們母子干的?”
冷炎微微抬頭,一向如木頭般的表也了一,道:“傅太后與北皇說年關將臨,要送您和太上皇一份大禮……”
“砰!”不等冷炎說話,宗政無憂怒氣橫熾,一向鎮定的他控制不住一拳砸在旁實的廊柱上,廊柱沉木凹陷開裂,震下無數青瓦,落地碎。而他的手皮開綻染滿鮮。他們竟然敢他母親的陵墓!他這一生,最的兩個人,被他們一再傷害,他豈能容忍?
冷炎神微變,著一向以冷靜自持的皇上,皺眉勸道:“請皇上保重龍!”只是這一件事已足夠讓皇上震怒,而另一件事,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稟報。
宗政無憂極力穩定自己的緒,每每遇到母親和阿漫的事,總能輕易擊潰他引以為傲的鎮定。過了半響,他拳頭,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母親的……”他只說了這幾個字,直著冷炎。
冷炎回道:“陵墓坍塌時,貴妃娘娘的……被運走了。”
宗政無憂一愣,目瞬時凌厲如冰刀,沉聲問道:“被運往何?如今……是否完好?”他不會愚蠢的以為有人大發慈悲,毀了陵墓還會放過他母親的。
冷炎目閃爍,被他凌厲的眼神得無可躲。他不知道,這個消息,該如何稟告給皇上知道,而皇上知道后,又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當年貴妃之死已經折磨了皇上這麼多年,如今更加殘酷的事實,皇上又該如何面對?
宗政無憂心狠狠沉了下去,他意識到不會是一個好結果,但究竟要壞到何種程度,才會令木頭一般的冷炎如此難以啟齒?
“他們究竟把母親的怎麼置了?”他腦海中閃現無數種可能,聲音不覺帶了些微的抖。
“娘娘的……被焚燒后,挫骨灰……”縱然艱難,冷炎也說完了,他低著頭,等待著一場暴風雨的來臨。然而,等了許久,沒有反應。冷炎疑地抬頭,只見宗政無憂雙目通紅嗜,無法接地瞪著眼睛。
挫骨灰,那是對十惡不赦之人的嚴厲懲罰!而他的母親,是那樣善良好的子。活著的時候,每天錐心刺骨的煎熬,死得那麼不堪而慘烈。死后還要被人拖出陵墓,毀尸挫骨!
宗政無憂踉蹌后退,巨大的悲痛侵襲而來,他竟一時難以承。
冷炎擔憂道:“皇上……請節哀!”
宗政無憂扶著廊柱,立穩子,“節哀?”他要的不是節哀,而是立刻殺京城,將傅鳶那對母子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憤。悲慟已經令他喪失了理智,他通紅的雙眼迸出仇恨的烈焰,向京城方向,咬牙一字一句道:“讓老九準備糧草,整軍十萬前來會合。”說完轉朝院大步走去。此刻,他滿心憤怒、悲痛,再無心應付他國使者,只想見到那名子,只有在面前,他才可以做真實的自己。進了院,屋里無人,他皺眉問道:“皇妃娘娘人呢?”
一個丫鬟連忙上前行禮,“啟稟皇上,娘娘收到一個故
人的來信,說是要出門會會故人。”
宗政無憂濃眉皺,“哪個故人?去何會見?”阿漫在這渝州城并無人,又何來的故人?
那丫鬟目一閃,“回皇上的話,奴婢不知。”
宗政無憂不耐地揮手,示意退下。他走到桌邊坐了,倒了杯涼茶水,一口飲盡,再將杯子重重摔了出去,瓷杯擲地,“啪”一聲脆響。門外的下人們嚇了一大跳,戰戰兢兢伏地拜倒。
“皇上,屬下有事稟報。”門外一個侍衛跪報。
宗政無憂平了平息,沉聲道:“進來。何事?”今日的事似乎格外多。
“啟稟皇上,屬下剛剛接到報,北皇來了渝州城,就住在祥悅客棧。”
宗政無憂目頓時一利,握的拳頭青筋暴起,他勾獰笑,很好,他正要找他,他卻自己送上門了!
“速點兩百人馬,隨朕去祥悅客棧。”
出門之時,他覺察到這件事似乎很蹊蹺。阿漫今日出門會見故人,而恰好傅籌就到了渝州城。
到了祥悅客棧,那里已人去樓空,在天字一號房,他沒有見到他恨之骨的仇人,卻見到了他心的妻子。故人,這便是的故人!那一刻,傷心、失、悲痛、憤怒、懷疑、恐懼……這種種緒紛涌而來,他已經無法顧及別人的,也無法用正常的思維去理解,所以,他就那樣丟下了一向放在心尖上疼呵護的子,自顧自地追他的仇人而去。
戰場廝殺仍在繼續,有人不支倒地,有人揮刀撲上來。
利劍穿腸,滾燙的鮮混合著臟流淌了一地,蜿蜒著溶解了落地的飛雪。濃烈的腥氣飄揚在寒冷的空氣當中,無盡的蔓延開來。
黑夜,無星無月,潑墨般的,抑極了。
不到一刻鐘,馬車周圍的侍衛全部倒下,再無一人站立。唯一還著一口氣的李涼,倒在泊之中,雙眼瞪得很大,盛滿絕和不甘,他了不遠的回瞳關,明明就在眼前,為何就是過不去?回瞳關守關的兵將都是廢,離得這樣近,他們看不到這邊的打斗嗎?他又朝馬車的方向看了一眼,無法瞑目地喃喃自語:“陛下……為什麼……”為什麼您就是不肯聽從屬下的勸諫,用那個人當人質?可惜,終究是說不完便咽下最后一口氣。
宗政無憂帶來的人迅速解決完那些侍衛,便朝著馬車靠近,同時舉劍橫劈,馬車一下子被砍了個稀爛。
車之人仍坐得穩穩當當,面鎮定非常,他對于周圍的一切似乎并不在意,只著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李涼,心里一陣悲哀。他這一生,走到如今,真心待他的究竟有幾人?這前前后后換過無數侍衛,這是唯一一個到死還在擔憂他生命安危的人。
“李涼,朕記住你了!倘若今日能活著離開,朕,定會善待你的家人。”宗政無籌在心里這麼說了一句,然后,握手中的劍柄,撐著子站了起來。縱然前方只有死路一條,他也得博上一搏。
宗政無籌緩緩踏下車板,那等著將他萬箭穿心的男子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著他,眼里仇恨的怒焰似是要將他燒的尸骨全無。他面坦然鎮定,無畏無懼。也罷,皇位已奪,仇也報了,就算他今日為心之人而死,也沒什麼不好。畢竟母親還活著,剩下的,就讓母親自己去完吧。
宗政無籌站定,著穩坐馬背的宗政無憂,昂首,語氣平靜道:“我的命,就在這里,你來拿。”
百人齊,正狙殺此人。
宗政無憂突然抬手制止,命其退后。他翻躍下馬背,手中執劍劃地前行,力劍,在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像是要將大地劈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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