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使,恕奴愚鈍,蘇探花若放出來,恐怕對咱們都沒好。”小心翼翼地問,抬眼皮瞧對方,“如今選后之事迫在眉睫,出不得半點叉子。”
“該出的事擋不住。”
段殊竹拉了下韁繩,那匹健碩的棕馬立刻四蹄飛騰,揚長而去。
金燦燦打在興慶殿屋檐,上面好似薄薄涂了層鎏金,占風鐸一下下晃著,叮鈴鈴——今日的聲音比平時都要清脆。
蘇澤蘭大開著朱紅門,穿翡翠錦緞圓袍,墨蘭半臂垂,玉帶扎出壯細腰,青以白玉簪挽起,端坐在案幾前,飄逸出塵又艷麗得很,讓前來送飯的守衛咋舌。
按說艷這個字眼兒只能用來描繪子,卻能夠名副其實地按在眼前人上,換個別的詞都欠妥。
“蘇,呃——”一時不知該什麼好,竟愣在門口半晌,想了想還是笨手笨腳將飯碗放好,臉退出去。
蘇澤蘭并不介意,他常年囚在此,冷眼冷語沒見,平時一言不發,如今突然換副裝扮,別人不適應也尋常。
俗話說人靠裝,馬靠鞍,只是一件服也能讓人刮目相看,這世道果然還是沒有變。
他手邊的服并不多,當初進來時只留了一兩件,最常穿的是青灰道袍,暗沉沉的看久了讓人心安,如今鮮艷奪目花了眼,從里到外都不自在。
臉難看,對面的守衛更不敢久留,一溜煙比廊下的老鼠還竄得快。
蘇澤蘭笑了笑,約旨意下午就到,先穿常服適應一下,親哥哥辦事快,何況夜長夢多,不會等。
昨夜十七公主留下的果還在,一顆顆金黃圓滾放在食盒,胖嘟嘟十分可,他隨手撿起個吃,糯脆的皮下是芝麻摻了些五仁丁,末了還留有一甜,嘗起來就是小殿下的手藝,明明咸香口的果也要加點糖進去,弄得不咸不甜,倒也天下獨有。
蘇澤蘭眼尾彎彎,剛才的煩悶瞬間被平,坐下來倒杯茶,安心吃果子。
不大會兒,聽到石階上有腳步聲,伴著臂環的叮叮當當,輕盈若蝶,他的小殿下又來了。
茜雪一口氣跑上高高臺階,迎面就瞧見門沒關,心里歡騰得很,昨夜仿佛是場夢似地,就像那個額頭的吻一樣不真實,與供奉不只見面還坐下說話,自己哭得梨花帶雨,想起來就害。
人哭起來肯定很丑,可惜他們不見面數十年,偏偏在最憔悴的時候讓對方看到。
而蘇供奉還是那樣俊絕倫,一道袍難掩傾世之姿,愈發顯得自己暗淡了些。
也不想啊,誰不愿意漂漂亮亮地相見。
茜雪心有不甘,今日起了個大早,破天荒讓四個侍挑選首飾,就連描眉涂都比平日認真,杏琳不敢怠慢,替公主梳了個飛仙髻,細細將寶藍絹花鑲在發間,側面別了枚鸞和鳴金步搖,耳尖墜兩只珍珠耳環。
側眼一看,眸子里全是興勁兒,“我們公主最好看,天下至。”
茜雪努努,尋思們這般說,那是沒有瞧過蘇供奉,見多怪。
也不知為何竟與他比起來,臉又紅半邊,這一紅,兩頰的胭脂又多余了。
公主神不安,杏琳心里明白,肯定是昨晚與興慶殿里的人見面鬧的,心里嘆氣,不知是福是禍。
剛想開口勸幾句,卻見外面的侍枝兒進來回話,說李公公來了。
公主梳妝未畢,杏琳獨自出去迎接,李瑯鈺笑著施禮,“奴來是遞個話,陛下說眼前有喜事一樁,公主定會歡喜。”
“喜事——”杏琳心里吃驚,這會兒能有什麼喜事,差點想到和親,但皇帝極寵公主,應是不可能,到底君心難測,兀自嚇出一頭汗來。
李瑯鈺看得清楚,不準備再賣關子,甩了下拂子,接著講:“直話直說吧,興慶殿里的人馬上要放出來啦,先到樞院就職,公主難道不高興嗎?”
杏琳直接呆住,關了十幾年的人,如今說放就放,誰能信。
對面人自然也有十分合適的解釋。
“陛下說了,蘇探花這個案子本就蹊蹺,唯一可以做證之人是個小太監,但當時薛貴妃剛不在,沒多久先皇又跟著走了,到得很,才稀里糊涂結案。如今那個太監年歲已大,遁空門前福祉至心,找到樞院翻供,只說當年酒醉,冤枉了蘇探花,后面一直害怕,也不敢言明。陛下圣明,隨即下旨放了探花郎,以后恐怕還要好好補償吶。”
杏琳睜大眼睛,隨口嗯幾聲,還是滿臉不可置信。其實信不信又有何關系,樞院說是就是。
李瑯鈺話已傳到,笑瞇瞇地離開,杏琳只能半信半疑地把剛才的話又重說一遍。
茜雪手里正拿著蘇澤蘭做的蓮花彩勝往發髻別,聽聞呆住半晌,前幾日陛下還說要多等等,今日便有了決斷,果然坐在皇位上就意味著權力無邊,激地蹦起來,“此話當真,不是姐姐哄我玩的嗎?”
杏琳瞧小公主那紅撲撲臉頰,得像個水桃,以前蘇供奉是罪臣的時候都攔不住,這會兒更是沒理由勸,點點頭,“奴婢怎麼敢假傳圣旨呢。”
對面哪里還能按耐住,手里握著彩勝就往外跑,一路飄起水藍披帛起,惹得樹上的鳥兒嘰喳飛舞,“公主,仔細點,可別摔啦。”急得幾個侍忙呼呼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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