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貴聽聞後,一時也吃驚極了。
這一回,們沒有再悄悄議論,而是將那種種念頭都在了心中……陛下此舉,不就等同於明明白白地告訴大家,但凡你能得了未來皇后的眼,便是此等困境,你也能全而退嗎?
簡而言之就是――
你只要聰明點,那就應該懂得討好皇后了。
這令旨是在高家宣的,因為太子府暫且還封著呢。
高淑兒大搖大擺地當著娘家人的面,跪地叩謝,接過令旨,激得幾乎要流下淚來。
高家人緩緩起,面面相覷。
這是他們全然沒想到的結果。
不等高家人出聲再問,高淑兒便又大搖大擺地領著丫鬟出門去了。
覺得自己不大像話了。
上沒了以前在家裡學的規矩了,倒沾染上了一鍾念月的那勁兒,得意時不知收斂。
可這樣又有什麼不好呢?
若是能的話。
人人都願做鍾念月。
“淑兒!”
“快,快去留住姑娘,還有話要同說……”
高淑兒在後傳來的嘈雜的聲音裡,走遠了。
此時太后的娘家羅家看似依舊風平浪靜。
只是在之後的一個多月裡。
羅家的年輕一輩,今個兒喝花酒喝死一個,明個兒搶人打架掉河裡淹死一個,後天又上山拜佛摔死一個……
等大典來到跟前時。
眾人才驚覺,羅家年輕一輩子,竟然隻余下了一位羅姑娘。
要說這是陛下的手筆,又不應當啊。
陛下連高淑兒的命都留了。
眾人搖搖頭,便也不再關注這樁事了。
只有羅家連著舉了幾回喪事,先是悲憤不甘,再是害怕痛苦。到今日,已經連門都不敢出了。
此舉狠狠了太后一耳。
偏太后此時想死,還不敢死了,是真怕那不著調的鍾家姑娘到靈前胡作非為……
太后又一次咯時。
次年的二月十二。
乃是禮部悉心擇的日期。
帝後大典。
尚在半夜時分,宮裡頭便來了人。
鍾府一時間燈火通明,好不熱鬧。
鍾念月吃了元宵,才懶怠地倚著桌案,等宮人給梳頭。
萬氏也早早起了,迎上幾個嬤嬤,道:“按例宮裡不是早早該派嬤嬤來教規矩了麼?怎麼今個兒才……”
幾個嬤嬤一笑道:“姑娘的規矩哪裡還須教呢?”
們心中暗暗一嘀咕。
這位主兒自己不就是規矩嗎?
“那幾位……”
“我們是來伺候姑娘梳頭。”
“穿。”
“洗漱的。”
萬氏聽完先是一愣,但隨即就松了口氣。慌什麼呢?
如晉朔帝這般的人,定是早早就為念念一步步規劃好了,隻管去走就是了。
這一更、上妝,便折騰了足足兩個多時辰。
鍾念月今日多吃了兩塊點心,還多吃了幾口果子,到後頭實在等得無聊了,便坐在那裡嗑瓜子了。
看得萬氏哭笑不得,又舍不得苛責。
幸而宮裡的嬤嬤也權當沒看見,什麼也沒說。
這便萬氏也更放心了一分。
想來將來念念是不會吃苦的。
鍾念月不知萬氏心中所想,還暈乎著呢,倚著桌角,懶洋洋地想,幸而早早過一回親了。
如今日這般折騰,確實是覺不出個什麼快樂滋味兒來。
沒準等進了皇宮,都累得快後悔了。
鍾念月懶懶打了個呵欠。
那廂便又有嬤嬤端著吃的來了。
萬氏看得哭笑不得。
心道這是陛下特地備下的哄兒的手段麼?還怕念念今日撂挑子不?
午時。
晉朔帝遣告天地宗廟,百於殿外朝拜。
而後儀仗大樂起,出大明門,款款行至鍾府門前。
鍾隨安特地趕了回來。
他著藍衫,拔的形在鍾念月躬了下去。
鍾念月拉住了他的背,輕輕說:“我走啦。”
鍾隨安低低應了聲:“嗯。”
鍾念月手背一涼。
低頭去看,才發覺鍾隨安默不作聲地掉了兩滴淚。
怎麼還給說哭啦?
鍾念月忙又道:“我還會回來的!”
鍾隨安啞聲道:“說的什麼胡話?”
耳邊是全福人在唱祝詞。
一時吵吵嚷嚷的。
鍾念月道:“回門呀。我難道不回門了嗎?”
鍾隨安沒好氣地笑了:“那也沒有的。你當是嫁到尋常人家去麼?”
鍾念月:“那我不管。”
鍾隨安背著顛了顛,一下過了門檻。
鍾念月牽著他的耳朵道:“其實母親也是極你的,只是母親素來吃撒那一套。你若學學我,定然能趁我走後,與母親更親近些……”
鍾隨安心中一,狼狽地低下頭,應聲:“嗯。”
怎麼還要妹妹來教他呢?
在眾目睽睽之下,鍾隨安將鍾念月放了那門外等候的轎之中。
鍾大人的私房與萬氏的嫁妝,再加上萬家幾個舅舅給的,還有晉朔帝給的,湊足了一百八十八抬嫁妝,由小廝們高高抬起,而後跟在了後面。
這一百八十八抬是鍾念月自己要的數字。
覺得吉利。
一聽就很發財。
普通人家最常見的是一副嫁妝六十四抬,若是權貴之家,若是寵兒的,那便有十裡紅妝之說了。
這一百八十八抬,自然也足夠駭人,只是數字說出去,怎麼聽怎麼覺得怪。
民間還有百姓笑道:“難道新娘娘也同咱們一樣講究這個發財嗎?”
“誰曉得呢?”
一時倒是還覺得與這位新後拉近了不的距離。
昔日落在鍾念月上的紈絝蠻之名,是越來越遠了。
鍾念月坐的車輿,上面有鳥蟲魚紋、龍走。
寶蓋四角還垂下了大顆東珠。
便坐著這駕車,先繞京城主街而行,以昭告百姓,今日新後立。
這便是世間子都想要的風。
而後那車輿到皇城,一路行至奉天門外。
自有宮人上前,扶著鍾念月換車輿。
們捧著冠、t,加於。
好家夥。
更沉了。
我起碼一口氣重了三十來斤吧?
鍾念月兩眼金星地想。
而後三四個嬤嬤上前,扶著鍾念月行了四拜禮,跪倒也不必跪了。那主婚者也不敢瞧著跪啊。
這規矩省了就是!
等到禮行完。
鍾念月四肢都暖和起來了。
如今再看旁的嬤嬤,覺得很像是晉朔帝派來按著,讓別因為禮節太繁複就跑路了……
不多時,宮人們扶著鍾念月乘上輦,儀仗大樂行在前,再從大明門中門而。
前方百林立。
放眼去,一溜兒的或朱或紫或綠的。那都是他們上的服。
當輦從跟前行過。
百屈行禮。
其中便有鍾大人的影。
鍾大人一向穩重的人,此時卻激得幾乎站立不住。
鍾念月垂眸,從他們的腦袋頂上一一掃過,正覺得有趣時,目一轉,見到了晉朔帝的影。
他著正紅的婚服,上繡日月星辰、山與火,還有盤踞的金龍。
頭戴冠冕。
俊無匹。
唯一不變的是……他腰間還掛著送的玉石。
鍾念月:“噗。”
鍾念月還沒到近前,晉朔帝便朝出了手。
弄得鍾念月一時也蠢蠢,好似恨不得飛過去抓住了他的手。
終於等到了階前。
不等手去攀,他便先一步握住了的手,輕輕牽著下了輦,而後一並一步一步拾級而上。
好似他親手帶著,一同走向那權利的頂峰。
在百的注目之下,兩人方才算作是真正的並肩而立。
也不知走了多步,終於抵了那高階之上。
此時大樂聲停。
百深深拜下,口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呼聲震天。
鍾念月朝下去,確是有一種,天下皆在腳下的快。
正恍惚分神,輕輕氣的時候,只聽得晉朔帝淡淡道:“若念念千歲,朕便也隻活千歲好了。”
鍾念月聽了又覺得好笑,又覺得眼眶有點酸。
沒有人能活千歲呀。
可還是小聲道:“陛下比我大一些,陛下若活一萬歲,我便活九千九百八十五歲。那不正正好一塊兒死麼?”
宮人們都站得遠,這會兒沒有人聽見他們都說了什麼東西。
若是孟公公聽見了,只怕要愁著臉,心道哪有在大典當日說這些胡話的?
晉朔帝卻極是用。
於他來說,這便是念念獨特的話。
晉朔帝牢牢握住了鍾念月的手。
他道:“嗯。”
他希活得更長久,可又怕那時不夠快活了。
……
大宴設在奉天殿。
前頭鍾念月都是躲在晉朔帝的桌案底下,那高階之上隨心所的快樂,如今卻是正正經經與晉朔帝坐在一了。
各國使臣跪地,恭恭敬敬獻上了厚的賀禮。
他們很慶幸自家沒有在太后壽辰時大獻殷勤,而是選了這位年紀輕輕的新後。
太后今日也被抬到了席間。
只是瞧著更見衰老了,仿佛只剩了那麼一口氣。
太后看著滿堂相賀。
看著璧人並肩而坐。
最後又看著晉朔帝與鍾念月相攜還宮而去。
這都是前半生不曾得到的東西……
大宴畢。
宮人們悄無聲息地又抬走了太后。
這一回去後便病得起不來了。
而這廂坤寧宮中,臂的喜燭上火跳,滿室通明。卻是全然不同的氛圍。
鍾念月七手八腳地拆了簪子,扔了頭冠,晉朔帝抱了進去。
累是累,可大典上的種種匯聚到一,到底還余了三分激。
興地攀住晉朔帝的腰,吧嗒吧嗒親了兩下晉朔帝的下,但又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困。”
晉朔帝:“嗯。”
他一手托住鍾念月的腰,一手去勾腰間的帶,道:“念念不必,朕來就是了。”
鍾念月:?
鍾念月前頭作的妖,到底還是在今日還了個徹底明白。
本來隻覺得腦袋要被首飾壞了。
誰曉得後頭,哪兒哪兒都壞了。
可鍾念月永不服輸!
便是腰酸了,也要上!
鍾念月著晉朔帝的肩,胡吹了兩下氣,道:“陛下還記得原先教我讀《八》麼?”
晉朔帝掐著的腰,重重侵進去,不想這會兒倒是有力氣談書了,一時又是氣又是笑,道:“嗯……那時才與你念了兩句,你便睡著了。”
鍾念月咬了咬他的耳朵,道:“凡人臣之所道者有八:一曰同床……”
“何謂同床?曰:貴夫人,孺子,偏僻好,此人主之所也。”
倒還真背上書了?
晉朔帝目一暗,將整個抱在了懷裡。
鍾念月的聲音散了散,但很快又找了回來。
滿面通紅,從齒間出聲音道:“我便是那八之一,你瞧你瞧,……你都我所了……你還不收斂些……”
晉朔帝好笑地親了下:“念念,你且再多吹些枕頭風。”
鍾念月:“……不吹了,不吹了,吹不了。”
“那怎麼呢?念念要吹一輩子的。”他道,“我教念念寫字如何?”
“?”
晉朔帝屈指按在的前,一筆一劃。
鍾念月如墮雲間,雙眼蒙霧,嗚咽說不出話。
他慢條斯理地道來:“念念,帝王名諱從不與人知,那是為防旁人下降頭之。而今我告知念念。”
“我名祁寰。”
寰,王者封畿縣也。
您真是起了個天生的皇帝名字。
“念念會寫了嗎?”
“?”
“念念若是記不住,我便再教幾回。”
“???”
這他娘的本不過啊!
鍾念月一口咬在了晉朔帝的肩上。
好煩!你這名字筆畫那麼多!就不能換一個嗎?
燭漸漸微弱。
室的聲音,漸漸從陛下,變作了夫君,最後變了咬牙切齒,又低又細的祁寰。
他活不了萬歲之久。
也活不了千歲。
但眼下他們相擁同衾。
將來也必將同。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念念背的那段兒,是韓非子的八。前面晉朔帝讀給念念聽過。帝後大典有參考《故宮辭典》的「天子納後儀」一節,但有量改和省略,有自己編撰的部分。
最後一章卡了好久啊啊,終於寫完了!接檔文就是文案那本,但應該是休息一個月或者兩個月後再開了。謝大家追到這裡,追我的文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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