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休沐, 帶你去道觀走走，順道讓那位道長替你診治一二。”

阿姒欣然回頭：“太好了！我最近每日都找鄭嬸竹鳶聊天, 試圖再多想起一些，可是皮子都快磨破了，也一直未再未記起其他的事。”

簡單收拾后便出了門。馬車行了半個時辰，抵達城郊攝山。

近年大周尚玄學，佛寺、道觀興起，勢大的僧道人甚至擁有屬于自己的莊園和佃戶。攝山有一座千清觀，一座福恩寺。一觀一寺中，皆有貴人坐鎮，千清觀住著手握京口重兵的建康王，而福恩寺則住著晏書珩之母祁氏。

祁氏膝下除晏書珩外，另有一，早已出嫁。十年前守寡后，祁氏便常年住在福恩寺，庶務由心腹打理，除去大節主持祭祀諸務才回晏府小住。

晏書珩讓竹鳶陪著阿姒在佛寺后山暫留，讓護衛妥善護著，自己則去了寺后一小院，那是祁氏居住的地方。

進了院中，并不聞誦經之聲。

祁氏正在打坐，聽有人通傳長公子來了，緩緩睜眼：“月臣來啦。”

溫和，但和晏書珩的溫雅不同，的溫和是一團霧，把外人隔絕開來，圈出一個自己的世界。

祁氏關心起晏書珩的傷，又問起祁君和，晏書珩順道聊起武陵。祁氏目波，艷羨又惋惜：“也好，那孩子心純粹，能游山玩水也是樂事。”

母子二人關系和睦，但也僅限于和睦，世家中的親大多寡淡，他們習以為常，閑談片刻便默契道別。

阿姒正坐在后山亭中等著。

遠看著沉靜溫，和平日與他有來有往的小狐貍截然不同。

他上前，在離一丈開外出聲：“等久了吧。”

阿姒搖搖頭，聽他語氣輕松，笑盈盈問：“夫君的事辦完了麼？聽著你似乎一輕松。”

聽到聲音，晏書珩才好似被仙人點化了般，從行止都被筆墨框定好的畫中人走凡塵，頓時有了，眼底笑意亦充滿真實意的愉悅。

他牽住：“去道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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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山頂，晏書珩讓阿姒隨竹鳶在偏廂侯著，自己先行去見觀主。

觀陳設簡單，周遭設有紗慢，風來時如薄霧攢。晏書珩贊道：“王爺真是大周第一超凡俗之人。”

紗后濾過來個沉穩但疏離散漫的聲音，襯得觀中更不似人間。

“晏中書怎有閑蒞臨弊觀？”

里頭這位是大周唯一一位異姓王，亦是先帝姑母豫章郡公主之子。豫章郡公主文武雙全，曾助高祖打下江山，高祖便封其獨子為建康王。

如今新帝的底氣，一半來自于這位表叔手中的京口重兵。

難得之在于，建康王雖手握兵權，卻對權勢漠然，不俗，常年幽居道觀中，不喜在公務以外的場合與人打道。據聞年輕時的建康王容貌俊朗，每每出行便有擲果盈車盛況，但他畢生未娶，膝下更無子嗣。

新帝說，建康王行事百無忌，喜好不定，更是人難以琢磨。

唯獨有一事不變。

便是不喜歡被人欺騙。

晏書珩在最后一道紗慢前恰到好地止步，接著道明來意，能請觀中常年閉關的道人替他心上人診治。

對面毫無波瀾。

他不慌不忙，取出一個錦盒：“這是晚輩的謝禮，王爺莫嫌。”

一小道上前接過，拿到帷幔后。

“謝禮收了，你可以走了。”

道暗自無奈，這兩人一個未曾得到允諾便奉上謝禮，一個不給承諾卻坦然收下謝禮，各說各話竟還能聊下去。

晏書珩神如常，謙和道：“晚輩懇請王爺打開一看。”

建康王命道打開，淡淡看了眼，遲遲不語，稍頓才明知故問。

“此為何？”

“是已故孝寧太后親手謄抄的佛經。”

孝寧太后是先太子生母，亦是潁川名士陳老先生之、陳傅胞妹，更是如今新帝寵妃陳妃的親姑母。

晏書珩時見過這位孝寧太后幾面，彼時他才四五歲，孝寧太后還是皇后，相中他作為先太子伴讀，這才得以與恩師結緣。因此孝寧太后也算他的恩人。

建康王拂過紙面，聲如寒霧：“你未打聽過麼？本王不喜信佛之人。”

晏書珩微訝：“晚輩疏忽。”

話是如此，可他卻并無疚。

孝寧太后數年前已薨逝，又并非帝李霈生母，與李霈關系亦疏遠，但卻于一年前李霈登基后被追封為太后。朝中都猜測是新帝因對陳妃屋及烏，可晏書珩卻認為這與建康王有關。

果真，對面沉默須臾，把佛經收起來：“帶著你那位心上人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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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書珩帶著阿姒到了后山。

亭中已候著一位須發斑白、著道袍的老者，與心思難猜的建康王相比，這位老者便和善許多。

剛要切脈，建康王側的道過來了，附耳對老道說了兩句話。

老道聽罷微訝，不聲地看了阿姒一眼。繼而替阿姒施針，和寡言的建康王不同，他的話跟洪水般滔滔不絕，簡直快把阿姒的祖宗十八代問了個遍。

可阿姒哪說得上來？

“我因為失憶都記不清了，只偶爾想起一些零碎片段。”

老道便煞有介事道：“那不妨趁貧道施針時，娘子仔細想想，過去都有什麼記憶？想到什麼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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