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再悉不過的人。

仰面癡癡看，心想若阿娘在世，定也會這般看。

那一剎，阿姒竟失了態。

一時也忘了要還珠子，訥訥啟，無聲喚了句“娘”，雖并未發出聲，可陳皇后似乎是讀出來了。怔了瞬，繼而眼底泛上溫又潤的華。

那目像溫泉水般覆在阿姒上。

“好孩子。”

了阿姒面頰。

殿侍奉的適時奉承：“郎不過才金釵之年，便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頗有幾分娘娘當年的姿韻，瞧，那雙眼更是和娘娘有幾分神似。指不定日后啊，也和您一樣，尊貴萬分呢！”

這話一出，無論陳皇后還是阿姒，面都有一瞬凝滯。

陳皇后輕道：“不得妄言。”

阿姒猜測，姑母如此說是因九哥說族中有意將阿姐嫁給太子表兄。這位夸日后像姑母般尊貴萬方，豈不是在挑撥們姐妹？不過阿姒知道，姐姐才不會生氣，不僅因為阿姐和心連著心，更因為阿姐和三皇子兩相悅。

但阿姒自己卻被那句話嚇到了。

把攥在手心的那顆明珠奉還陳皇后。上華服羅已有些繁重，怕這明珠上的貴氣會像金般纏住。

陳皇后卻不收。

沖著阿姒輕眨眼眸，眼里出些許狡黠，阿姒恍若過這暗藏的狡黠，看到了尚是無憂的姑母。

姑母說：“既是鸞的眼睛，那小阿姒就更要收下了。帶上這明珠吧，帶去看看世間百態，山川草木。”

陳皇后言辭懇切。

阿姒似讀懂了其中的未盡之意。

最終收下明珠。

.

阿姒只在留了幾日。

去時和父親及姐姐一道，回來時，邊只有那顆明珠。

爹爹留在了太子傅，而阿姐則宮為姑母侍疾，不舍得讓爹爹和阿姐辛苦，想就在陪著他們。但爹爹卻堅持讓回潁川：“阿姒年歲尚小，過幾年再來陪爹爹也不遲。”

阿姒只好回到潁川，依舊過著與世隔絕、不見外人的生活，倒也自在。

那為名士的祖父親自教為人世的道理，但直到十三歲時，阿姒無甚長進，祖父便道：“你這孩子看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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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字之書，不妨去市井中看看無字之書。”

阿姒自然樂意。卸下華服釵環，穿起布，扮做采蓮沿街賣蓮蓬，起初顧的人很多，阿姒洋洋得意，祖父卻一針見道：“且遮住容貌再說。”

阿姒不信，為了證明是憑著真本事，尋來染布的草木，在額上畫了道惟妙惟肖的胎記。

然而高估自己了。

蓮蓬果真再無人問津，阿姒靈機一，打起“買蓮蓬送故事”的名頭，但仍是無甚效。那一日，阿姒立在人來人往的巷口，低著頭想不出個所以然。

青石路上踏過一雙雙各式各樣的鞋履，卻都未在側駐足。

直到許久后，一雙云紋墨靴止步，和阿姒的鞋尖安靜相對。

溫和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買蓮蓬送故事，倒是別有心裁。”

那聲音實在是好聽。

阿姒從未聽過那般獨特的聲線，如深潭墜玉，清越不失溫潤。

為之怔了怔，目往上寸挪，目是一片素樸玉白袍角，視線順著袍角往上攀，是溫潤又不失棱角的下頜、揚著溫弧度的薄、英的鼻梁。

再往上，阿姒落一池清泉。

來人眸中溫煦的華和姑母陳皇后的很像，被深深吸引住。

白年郎形修長如竹，阿姒需仰頭才能和那雙和煦如春的眼對視。

這讓想起剛回陳家那日，仰面看著閥閱的形，但又不同——閥閱高大，覆下的影都有著人不來氣般的莊嚴，而這位大哥哥落下的影卻像烈日下的樹蔭，人無端放松。

阿姒問道：“大哥哥要買蓮蓬？”

那位大哥哥當比大上幾歲，正是介于年的意氣風發和青年的溫融沉穩之間的年紀，他和善地挑了挑眉梢，笑道：“我只想買你的故事，可否？”

阿姒不解：“可我是買蓮蓬送故事，而非買故事送蓮蓬呀。”

說話天生便有些怯生生的意味，不諳世事得人不忍高聲語。

那位大哥哥笑容更為溫和。

“這二者有何區別？”

阿姒答不上來，倒也不是說不上來，是他聲音太好聽，心神八用來聽他的聲音，只余二用于思忖。

稀里糊涂地接過錢幣，剛要遞過蓮蓬，有一年郎在不遠招手。

“月臣！時辰不多了。”

那位大哥哥朝遠的年郎含笑頷首，又轉莞爾道：“抱歉，這才想起今日尚有要事，蓮蓬不便帶在上。不若這樣，小妹妹，錢你先收著，改日我再過來取要貨，你看如何？”

最后一句征詢般的“你看如何”還刻意溫和地放慢，阿姒看了眼自己的布麻，這位大哥哥一看便是士族子弟，可他連對道旁采蓮都如此謙和有禮，當真是應了那句“謙謙君子，卑以自牧”。

不由想得更長遠——

他生得好看，聲音亦好聽，人也不賴，正好爹爹說再過幾年便到了議親的年紀，相較于那些趾高氣揚的紈绔，阿姒更喜歡這樣溫雅謙和的郎君，且他著素簡，當不是大族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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