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傳出流言，陳淑儀之死與殷氏不開干系。遠在的爹爹雖對阿姒報喜不報憂，但多略知一二。

那一年，阿姒迅速長大。

那雙總是澄澈的眼里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迷蒙和茫然。

仍舊鮮外出和旁人打道，但也開始同祖父其余兩房兄弟姊妹打道，開始關心家族外和朝堂之上的事。

二房的九哥是個活泛的小郎君，自認有城府，卻很好騙。

阿姒常從他這里套話。

聽聞殷氏越發虎視眈眈，頗有一家獨大之勢，使得本不對付的南士族和潁川士族之間恢復往來。

往來先從小輩開始。

同年三月，以陳九郎陳彥和姜五郎姜珣為首的潁川子弟結伴游南。

阿姒本不想去，但看到妝匣里的明珠，想起那位至死都困于深宮的姑母，和同樣死于宮闈中的阿姐，及總是沉默立在閥閱之下的爹爹。

改變了主意。

聽阿姒也要去時，九哥陳彥面忐忑，他哄著阿姒，稱容貌出眾又不常與人打道，太過不諳世事，易惹來些表里不一的世族子弟哄騙。

不如冒充外家姜氏旁支的郎。

姜氏日漸衰敗，在利益和佳人間，那些士族子弟自會審慎考量。

這理由實在蹩腳。

但阿姒看穿了九哥的心思。

二叔想促親兒陳四娘與晏長公子聯姻，讓二房得利。九哥擔心若也與晏氏長公子結，晏氏哪怕為了利益，也不會選長房而非二房。

不過阿姒覺得，若裝作姜氏旁支郎，倒更方便辨別旁人真心。

于是阿姒假裝上當。

讓陳彥出面征得表兄姜珣許可——其實和姜珣關系比九哥和姜珣要更深厚些，之所以假裝上套又讓九哥去問，是想著萬一出了岔子，還能推給九哥。

數日后，阿姒以姜氏的份，攜著那顆明珠隨眾人去了南。

素日神，又鮮與人游，隨行眾人中只陳家姐弟幾人及表兄姜珣認得阿姒，當他們一起替阿姒遮掩份時，其余世家子弟并未起疑。

馬車駛南城門。

阿姒掀開帷幔一角，在前來相迎的南士族子弟中，意外地見到一道如清竹迎風而立的頎長影。

阿姒怔住了。

恍若夢游般，定定著那道影，揪住陳九郎擺。

“那、那個白郎君……

“他是誰？”

陳彥向那言笑晏晏的青年，又看向失神的阿姒，眉頭不安地跳了跳，他頗不屑地輕嗤：“那便是晏氏長公子，晏書珩。別看他年紀輕輕，一派芝蘭玉樹的模樣，但我聽父親說他城府極深，一年前他路過潁川時遭遇刺殺，將計就計假死，還將此事栽贓到晏氏二房頭上，沅因此牽連，被從家主候選人中除名。”

阿姒知道九哥和晏氏二郎好，又知九哥不愿和晏書珩走得太近，無論是出于和好友同仇敵愾的心態，還是為了促二房和晏氏聯姻，他都可能會用這些話讓自己對晏書珩印象不佳。

可因為那大哥哥的“死而復生”的確只能用假死解釋，因而阿姒半信半疑。

綴在眾人后，遠遠觀察著正謙遜地同族姐見禮的白公子。

他和記憶中那位大哥哥一樣。

又似乎不一樣。

那雙漂亮得人過目難忘的眸子依舊蘊著清淺和煦的笑。

可他好像對誰都這樣笑。

不同之在于，眼前青年比一年前還要沉穩溫潤，仿佛戴上無暇的面，讓人無端覺著疏遠。

阿姒像個置事外的看客，安靜看著他和眾人問候說笑，直到那片繡著松竹云鶴的玉白袍角在跟前停落。

“小妹妹，別來無恙啊。”

聽語氣，他似乎并不意外，大抵當初就猜出是世家郎。

阿姒抬眼，眸中干凈得近乎茫然，使得看上去有些呆呆的。什麼也沒說，只微微睜大眼看著他。

晏書珩莞爾。

“是不記得我了？”

阿姒仍未說話，那雙干凈潤的眼眸讓的偽裝極說服力。

晏書珩似是當真了。

他笑了笑，隨口問起姓名。

阿姒沒有回話。

不想與他再說話。

哪怕一個字。

當初因他將推離的小小舉，阿姒記了他整整一年。不相信他真的死了，出于疚和容，在湖邊蹲守。

從早到晚，不舍離去。

一直過了近月。

或許在他看來，一個小郎的關切實在廉價。但哪怕他不便現，只派人告知一聲也好，也就不會在過去一年里被那個人難過的夢境折磨。

甚至自責若不是為了套話把人帶到船上，他能更快。

如今他完好無損地站在人前。

他和旁人言笑晏晏，和煦的目連看九哥都像是滿含深！

阿姒本不信陳彥那一番話，可如今信了，在他的城府跟前，過去一年的自責疚顯得無比可笑！

見局促，旁的表兄姜珣替解釋：“這是族妹姜氏阿姒。這孩子膽小又初次外出，長公子見諒。”

“無妨。”晏書珩煦然一笑。

他接著與姜珣等一眾世家郎君談笑風生，只偶爾轉問：“額上紅印原是畫的，簡直以假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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