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那便好辦了。”
阿姒話里著譏誚:“這時候,就該讓那些膽小偏安之輩在前頭擔責。何至于要讓你們長公子蹚這趟渾水?”
.
片刻后。
尚書右仆收到急報。
“大人,城中傳來流言,稱是您下令關城門,不顧流民命。胡人都在囂,稱南周世族懦弱!”
周乾眼底一閃。
“定是有人要對本不利!”
同行但品級不高的一名尚書省小忙道:“依下之見,或許并非沖大人您而來,胡人大肆招來流民,不僅是為了打擊士氣,更為了損我大周之威啊!只是剛好您在此主事。”
周乾是聰明人,只一句便想到了背后潛藏的諸多關聯。
他們代天巡狩,本就是為了彰顯天威,收攏民心,如今在巡狩時任胡人屠戮流民,豈不適得其反?晏中書在,他還可以站在他后靜觀其變。晏中書不在,巡狩的職權歸于他手,這不僅關乎他周乾士人的名聲,更關乎他仕途。
不,他得亡羊補牢。
想通這一點,周乾忙問那小。
“有何法子?”
小見時機已到,便道:“下曾聽說,晏中書在魏興守城時,曾借幾千兵馬加上流民之力,打贏一戰。如今晏中書的心腹就留在翟……”
周乾當即起:“派人傳——不,請來晏中書的人。”
破霧作為當初親眼跟隨晏書珩守城的人,自然被請了去。
他按照阿姒的指點,遲疑地稱自己雖有對策,但無職在,又怕計策有誤。周乾急于平息民怨,把自己令牌給了他:“你只需想法子擊退胡人、保護流民。打仗本有輸贏,但眼下我們代表大周面,不得不救流民,過責我來擔!”
有了準話,破霧領命而去。
.
阿姒回到陳府等候。
耳邊有戰鼓之聲,茶盞中的熱水涼了又熱,窗邊日影明了又暗。
日頭將落時,破霧回來了。
破霧衫破舊,面上盡是和污漬,襯得眸中芒格外熱烈:“回稟郎!屬下幸不辱命!”
阿姒打落了茶盞,但卻喜得什麼也顧不上:“那便好……”
隨后阿姒得知破霧他們功號召流民抗胡,將有戰力的流民已編守城軍中,老弱婦孺者,暫收于城中。
胡人死傷過半,已先撤離。此戰雖全勝,戰死或重傷的兵士多達十之二三,有流民補上,勉強持平。
此番形下,已是最好的結果。
但這也僅僅是個開端。
當夜,阿姒收到兩個壞消息。
胡人久攻襄城不得,已開始減灶。要麼是虛晃一招讓襄城軍放松警惕,要麼是打算棄襄城而直取翟。
果然,隔日黃昏,探子來報,羯人暫時棄了襄城、潁,直取翟!
這回城外傳來的便不是凄厲哭喊聲,而是震天打殺聲。
哪怕是在城中的陳宅也能聽到。
阿姒第一次離戰爭這麼近。
胡人來勢洶洶,僅僅半月,守城的九千人只剩四千。
糧草越來越,死傷者越來越多,翟城中,無論流民還是權貴,都沒人能在這場浩劫中獨善其。
阿姒率先將陳家藏于地庫的陳年谷梁捐出,城中富戶原本還打算趁出逃,見都如此亦紛紛捐糧。
第十六日。
傳來好消息,殷犁的兵馬已潁川,再等兩日,便可抵達翟!
可守城的兵只剩兩千,能否撐過這兩日,還是個變數。
但這消息多給城中困守的人以希,阿姒把陳家及晏書珩派給的護衛都派去守城,自己也穿起便易的裳攜侍婢出府替傷員包扎。
路過府前閥閱時,阿姒停頓了會。
隨即義無反顧上了馬車。
第十八日。
城墻上已不時有胡人攀上,雖被打下去,但源源不絕。
被巨石堵住的城門也瀕臨失守。
城南的衙署中收容了不傷員,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此消逝。
時隔數月,此時再面對和尸骸,阿姒已不再害怕,比和尸骸更可怕的是無休止的殺戮和爭奪。
衙署外一片死寂。
城中能扛得刀劍的人都去拱衛城墻了,只剩婦孺在此照顧傷兵。
外頭越來越安靜,周遭開始傳來不安的低泣,但阿姒依舊專注,正為一個重傷的士兵包扎,那是個只十一二歲的孩子,被流箭中要害。
替那孩子撕開后,阿姒才發覺那竟是個郎——城中有令,不到最后關頭,老弱婦孺者,不參與守城。
阿姒雙手微。
孩反過來安:“我爹娘都被胡人殺死,我……在為他們報仇。”
郎中已去參戰,阿姒不通醫,只能撕下替止。
但……怎麼都流不完。
阿姒用力撕著外,和手刃陳季延那日一樣不顧一切。
已無力回天。
孩在阿姒懷中慢慢失去生機時,外頭驟然傳來歡呼。
“是援兵!援兵來了!!”
頃刻間,阿姒淚如雨下。
眾人都在歡呼,而抱著尚存余溫的遲遲未抬頭。
有人把那可憐孩從懷里輕輕帶離,阿姒看著空的手中,愧疚低喃:“對不起,我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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