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是何等威嚴，今日他怕是要當庭杖斃了！

裴炎駭得面如土，方才的咄咄人全然不見，撲通一聲跪拜伏地，聲線抖得不樣子：“臣之所言并非針對天后，絕無不敬之意！臣、臣……”

裴敏憋笑憋的肚疼，好不暢快。

“行了裴卿，若論皮子功夫，十個你也不是裴司使的對手。本朝民風開放，忠君不分男，裴司使協同天后賑災有功，是朕特意命賀蘭將請來赴宴的，諸卿當以禮待之。若恪守禮教，鐐銬加，使人不能聽、不能言、不能辯，那大唐就不是大唐了。”

天子知道武后氣量小，真起怒來連自己人也殺，便打圓場道，“都坐罷！君臣間難得宴會一場，莫要弄得烏煙瘴氣，壞了氣氛。”

天子三言兩語暫緩危機，眾人才長舒了一口氣，著汗落座。

天子看向后的賀蘭慎，語氣溫和了些：“賀蘭，你也座。”

賀蘭慎行禮：“謝陛下。”

麟德殿很大，空著的案幾不，朝臣有意拉攏賀蘭慎，皆殷勤邀請他來自己邊就座。賀蘭慎目平靜，婉拒眾人的招攬，直直朝一人獨坐的裴敏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裴敏：？

賀蘭慎：。

裴敏：？？？

賀蘭慎：……

裴敏：小和尚也要來和我吵架？

賀蘭慎：裴司使沒有朋友，甚為可憐。為上級，似乎該有所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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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裴敏極擅長攻心，一張能顛倒黑白是非，其手下惡吏又多高手，也只有賀蘭慎這樣心堅定的冷之人，才能制住裴敏的炙熱張狂。

故而眾人皆以為這二人勢必水火不容，等著看好戲，卻萬萬沒想到賀蘭慎將下裳一，直接在鄰座正坐。

諸臣登時驚掉下！

一時間眾議紛紛，連天子都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

裴敏本獨占一排空位，正樂得清靜，忽覺側影籠罩，側首一看，就看到了賀蘭慎那張年英俊的臉。

里的酒水險些噴出，愣了會兒，眨眨眼，又眨眨眼，不解道：“那麼多空位你不去，坐這里作甚？”

賀蘭慎將酒壺置于一旁，重新取了茶盞倒水，沒有回答。

裴敏促狹道：“喜歡我？”

賀蘭慎修長的指節端著茶盞，連個眼神都不曾給，平靜道：“朝堂之上，還裴司使慎言。”

裴敏想起他之前說過會與司中上下“同榮共損”，便問道：“你是怕我人排會難，所以才特意與我毗鄰而坐？”

賀蘭慎沒說話，算是默認。

裴敏又煩躁又好笑，揮手道：“快走快走，我才不要你作伴！如此一座不解風的冰雕杵在旁，只會令我更難！”

似乎永遠不安常理出招。

好心反被嫌，賀蘭慎側首看了一眼，心道：我佛慈悲，裴司使是沒有心肝肺的麼？

遂不再管。

宮里的酒水甘冽好喝，又有人鼓樂助興，裴敏沒忍住多喝了兩杯，出宮時只覺有種微醺的飄然爽快。

“裴司使。”

忽聞后有人喚自己，裴敏回首一，見賀蘭慎自建福門下朝走來，看這架勢，似要與同歸。

裴敏心想，賀蘭真心今日怎麼的這般粘人？

遂笑道：“你不會又想來安我之類的罷？免了，我不稀罕，也不需要。”

“非是如此。”賀蘭慎的眼睛在下顯得特別漂亮，眼尾朱砂如，看上去比往常要溫暖些。他道，“裴司使灑不羈，斷不會為世俗偏見所擾，自然無需旁人安。”

裴敏怔了片刻，而后噗嗤一笑，問他：“你既然知道我不在乎別人的看法，那宴會上，為何又要執意與我比鄰？”

賀蘭慎道：“你我同僚，自然該坐一起，別無他意。”

二人并肩穿過主道，沿著太極宮東側的宮墻往永興坊走。

高墻之下空闊無人，只是偶爾才有巡邏的軍有序走過。碧空澄澈如洗，墻上的鳥雀靈地梳理著自己的羽翼，又歪著腦袋，注視墻下并肩走過的兩人。

短暫的沉默，裴敏沒忍住，提醒他道：“小和尚，你難道不曾看出來，圣上是借這次宴席試探你我之間的立場麼？你是天子邊的紅人，我是天后麾下的爪牙，你若惜羽，便該離我遠些。”

賀蘭慎的腳步一頓。

裴敏往前走了兩步，見他沒有跟上來，便回首看他。片刻，輕輕一笑，眼尾染著淡淡酒意的桃紅，道：“你還真是活學活用，才說保持距離，就真的保持距離。不過這樣也好……”

“裴司使。”賀蘭慎輕輕打斷，神罕見的認真。

裴敏便住了，等他發話。

賀蘭慎淡的線抿了抿，眸幽深，頃方道，“古人言‘君子和而不同’，你我雖為政敵，卻并非定要拼個你死我活。或許，我們可以嘗試放下見，勠力同心。”

有輕風過，拂二人的擺，鳥雀啾鳴一聲飛上天際，帶落一瓣不知從何飄來的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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