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好機會。

阿蒙山連同曼寧港給了塔音，塔音背靠阿悍爾，日后若有水戰，阿悍爾為了航道，為了陸安定，訓一批水師便是迫在眉睫之事。

而阿悍爾蟄居陸，騎兵所向披靡，水戰卻稱得上旱鴨子搖槳，不倫不類。

那李栗、高瑜、許銅都是各有千秋的水師將領，若是能跟著唐羊關這一戰學點兒皮，就是用無窮的好事兒。

看吧，太子姿態放得低，說是借人，實際上幫你訓水師小將，把臺階鑲金嵌玉地遞到腳下，你拒得了嗎？句桑默不作聲，端著一碗茶，喝了又喝，明智地把場子給阿爹。

赤睦大汗瞇起笑，把這暗云涌之下的臺階穩穩踩住了：“安央穩重，木恒機敏，在哈赤與北昭諸位將領配合默契，便命他二人帶兩萬輕騎前往唐羊關。”

在帳篷外渾水魚，充當守衛聽墻角的木恒：“……”

白靈坐在邊，了他的手：“嚶。”

封暄杯盞，恍若補充似的說道：“公主天資聰穎，有領兵之……”

“咳咳……”木恒在帳篷外用力咳嗽，他還在想方設法給兄弟創造條件，司絨要是離開了阿悍爾，黑武還有個蛋的機會啊。

封暄看了眼九山，九山板著臉把簾子合了個嚴實。

赤睦大汗著胡茬：“你想帶司絨去唐羊關。”

封暄道：“是，渝州重兵囤城，水門石臺一應俱全，吳青山亦會隨軍而行。”

屏風后的司絨默默地拉高了被子，把手指頭揪在領上，你，還，，有，盤，算。

看吧，太子連退兩步，曼寧港不要，幫你訓水師，都在為最后目的鋪磚添瓦，他的野心就是司絨。臺階上了，你要怎麼下來呢。句桑擱下了茶碗，早說過這位太子不好糊弄。

赤睦大汗了個頗有深意的笑，確實聰明啊。

帳篷外夜緘默，帳篷里無人應話。

茶香浮著，從四面八方流泄過來，每個人的臉都像古老祠廟里的雕塑，靜而端肅。

封暄頂著赤睦大汗的目，一傲骨斂得干干凈凈，就像個恭謹謙和的晚輩。

保證擲地有聲，態度清清楚楚，誠意滿滿當當。

他只想要司絨。

須臾，懸浮在帳子里幾近凝滯的空氣微微一，赤睦大汗往前傾，腰側彎刀落下椅，刀鞘磕在地面，折出的冷芒在封暄臉上。

“年輕人，我需告訴你，司絨是阿悍爾明珠。”

封暄徐徐起，鄭重道：“我必珍之重之，不背不棄。”

赤睦大汗笑起來，腔嗡嗡鳴震，跟著起，在封暄肩頭重重一拍，沒應也沒否，徑直地出了帳篷。

他看出來了，司絨和封暄之間，封暄才是泥足深陷的那個。

至于那之間的吵鬧，他不認為司絨的子會讓自己委屈。

他是最初的拽線人，也是最終的剪線人。

孩子們不能在掌心作一輩子的紙鳶，他們要沖破濃墨重彩的薄紙，在九天之上振出颯然的意氣。

*

赤睦大汗不能在哈赤大營留夜。

阿悍爾權力中心正在轉移，赤睦大汗退居后線，他需要把主控權留給句桑，過多的摻和就是稀釋句桑在諸將心中的權威。

他到中軍帳見了雙方將領，喝了兩杯熱茶，鼓舞了一番士氣后又回了司絨這兒，見見孩子便要回九彤旗了。

簾子掀掀合合時，司絨正靠坐在床頭喝粥。

赤睦大汗從屏風外轉進來，一看喝粥就高興，拿手背刮了兩下的臉：“小時候生病，就這麼一碗粥一碗粥地喝，粥里什麼也不要，就兌點兒糖，喝著喝著就從小花骨朵兒長大啦。”

“阿爹……”

赤睦大汗手上有老繭，司絨的臉頰被刮紅，他看了又心疼，坐在床沿輕輕地拍了拍的肩：“我的阿悍爾小勇士……”

床邊立著一盞絹燈，把赤睦大汗臉上的深紋映得如刀刻斧鑿，他就像虬盤相結的古木，用自己不老的軀護著樹底下汲汲而長的小花兒。

司絨把粥碗擱一旁，輕輕地把額頭磕在阿爹肩頭，病懨懨地蹭一蹭：“驕傲嗎？”

“驕傲，”赤睦大汗拍拍的背，“小蠻厲害啊，一戰定乾坤。”

司絨笑：“一戰定乾坤的是南北六線。”

“那阿爹管不著，”赤睦大汗跟著笑，眼里渾渾的，“阿爹就管小蠻一個。”

絹燈的線和，淌出來的海把父倆溫溫地籠住。

他們輕聲細語，窸窣的聲音融在營地的夜風里。

*

赤睦大汗離營后，司絨側躺在床上，額頭還敷著冰帕子，臉上薄紅，沒，懶懶懨懨的模樣。

闔著眼，額上一，封暄換了一塊帕子敷上來。

“殿下……醉翁之意不在酒。”司絨沒睜眼，低聲說。

“在你啊。”封暄著，勾著一只手指頭輕輕挲。

司絨睜開眼，在暈里定定看他一會兒，說：“這事兒過了。”

封暄停在指節上，沉默許久，問：“那我們呢？”

司絨挑起一點兒虛弱的笑：“你麼，太子啊。我麼，如今是率將支援北昭的阿悍爾公主了，你最好對我客氣點兒。”

“那自然，奉為上賓，”封暄反握住的手，刮了一下，“公主給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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