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胡攪蠻纏。

太子離京后，后方的魑魅魍魎們沒有讓裴國公聚勢，去攪一攪龍棲山頂的紫氣氤氳，而是落進了太子網中，被師紅璇兜在一塊兒，喂了點實權實職的餌，就斗一團，狗咬狗地恨不得把大伙兒的遮布全扯了。

裴國公見大勢已去，太子歸京后，必定要一個個地收拾，這刀子遲早有一日要落在裴家滿門頂上，便日日跪在拙政堂前，企圖用一把老骨頭沾點兒舊功勛，把這罪責能撇的撇了，能扛的扛了，再不濟丟罷爵也要保下幾條香火。

“裴世珩任職三載，收名家字畫，四方珍奇異，折銀四百二十萬兩，”封暄端坐上首，略翻了幾眼折子便合上，“旁人收冰敬碳敬，裴家只收珍玩名經，名頭都打出京城了，孤在唐羊關都有所耳聞，國公爺真是謙遜了。”

封暄驀地起，將折子往裴國公跟前一丟。

“啪”，裴國公覺得自個兒的脊骨都被砸折了一截，冷汗滴到了手旁，他伏地不敢說話，幾乎要以為那丟下來的是斷頭鍘刀。

師紅璇品出了點味道，側上前一步，作禮下拜，道：“臣有本奏。”

*

“你猜師紅璇奏的什麼？”高瑜嗑著瓜子兒，吐了皮，悠哉地問。

“撈裴國公一把。”司絨想都不用想。

“嘿你怎麼知道，太子同你支過聲兒？”高瑜霎時坐正。

“沒有，裴老爺子哪兒都扯，就四個字沒扯，裴家確實滿門忠烈，到如今軍中還有老將肯為裴家說話，這是裴家和太子相斗多年屹立不倒的原因。”司絨著外邊的天，扔一顆糖粒嚼了。

“這事兒鬧得太難看了，其他小鬼好理，裴國公頂著國公府的招牌把老脖子出去讓太子砍，就是要保兒子。那太子爺這樣重視四軍，這會兒也不能真砍啊，師紅璇這一奏，奏得好，把裴國公的脖子從鍘刀底下拉了回來，穩住四軍里那些耿直老將的心，可師紅璇拉了一把裴國公，接著又推了一把，你再猜太子爺要怎麼對裴家？”

空。

司絨和高瑜默契地比出個口型，同時笑了笑。

從前如何對紀家，此時便如何空裴家。

師紅璇是太子手底下第一人，知道太子要收權，還得收得漂亮，便配合太子唱了一出黑白臉。

太子要在剛直參奏的清流跟前撐住場子，便要作出要鐵面直斬裴國公的模樣，師紅璇就懸崖勒馬，和溫相一起細數了裴家功勛，說得連裴國公都臊得慌，由此保下了裴家上下命，也徹底絕了裴家人的青云路。

自此往后，裴家拿祖上功勛作保命符的好日子一去不復返，一門上下都得掂量著過日子，在京里做個頭王八。

這才是收權。

“洗掉了裴家之勢，淑妃深居后宮能做什麼？倒想再得寵，也得皇上起得來床啊。一個裴國公，一個淑妃，換了三皇子在大理寺擔一個不大不小的職，人還得夸一句太子能容人，親手足。”高瑜嘖嘖地嘆，和司絨一道兒，上就沒把門。

“高將軍小心功高蓋主啊。”司絨也跟著笑談。

“我有什麼功？我無功！我早想好了，破云軍輸了半年，才打贏這麼場大的，這怎麼說都是功過相抵，誰要往破云軍頭頂上蓋大功我就跟誰拔刀。”高瑜不傻，太子這邊兒清著朝堂，年末朝中風向如此，史們的筆全削了刀，誰敢往風口上站那就等著挨筆削吧。

“戶部別卡著破云軍軍餉就，我可不想再窮了，再窮下去男人都快養不起了，”

高瑜又灌一口茶，“前兩日阿勒回來了？”

“嗯，”司絨沒多提，回京已有十幾日，五日前封暄才放出回京的消息，就是要錯開鳧山河畔那場洗，以及模糊行蹤，點點頭，“但第二日便走了。”

高瑜聽著不對勁兒，沒問，從懷里掏出個紅木小盒，移過去：“小天仙，給你打的頭花兒。”

“一對兒啊？”司絨著盒子，笑。

“一對兒！那能送一朵嗎。”高瑜飲盡茶，站起揮揮手就要走了。

司絨問：“上哪兒去？不跑馬了？”

高瑜瞧著天：“軍中有事兒！”

司絨揣著小盒子：“別怪我沒提醒你，私扣丹青國手，一旦事發，皇后都得收拾你。”

高瑜理直氣壯，提著刀翻出欄桿，倚靠在柱子旁，朝司絨眨個眼：“誰私扣紀五？沒私扣！破云軍就這規矩，他窺得了破云軍行軍布防之道，我更換布防這幾日關他一關怎麼了，防軍泄嘛。”

第80章 終章·阿悍爾公主

年末下了幾場大雪, 厚雪軋實了，里頭藏的都是幾場風云的余波。

這個年過得簡單。

一來，年前兩場戰事打完，北昭安定了這麼些年, 算風雨里飄搖過一回, 不算基, 卻也損元氣，拋頭顱灑熱的大將們還未歸京，京里這些貴胄宦們便不敢大張旗鼓地頂風玩樂。

二來，誰都怕再招惹個“殿上虎”, 著筆桿子能將人從金玉階掀下草石路, 那裴家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正旦過后，逐漸放晴, 前線將領踏雪歸京，京里的風向才驟然舒緩。

跟著便是一連串的封賞述功, 鐘磐樓連設三日大宴，風敲得環殿的鐘磬搖晃，余音裊裊不絕于耳，大宴后京里酒樓私席不絕, 眾人慢慢嗅出味兒，這是上頭睜只眼閉只眼開始松弦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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