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模樣，怕是已經折磨死了。

這個念頭登時在腦中躥騰，沒忍住了一聲，一栽在了地上。

“怎嚇了這副樣子？

劉德全回過頭來，音中竟帶著些惋惜，“既了宮里伺候，便得守規矩。”

他視線掠過一圈，鴨嗓尖銳，“今日咱家便教教你們竊聽主子說話的下場——”

語罷，兩個小太監自侍衛手中扯過殷姝，提著領子便將其綁在了木架上。

劉德全惻惻晃近來，又問了一遍：“可聽見了什麼？看見了什麼？”

殷姝噙著一雙盈盈的眼看著，又驚又懼，眸里的淚花不斷醞釀。

“你……還有那個……”

“嗯？”劉德全臉一沉，駭人的翳頓時籠罩。

殷姝連止住，改了口，“我什麼都沒聽到的……什麼也沒看到的。”

說罷，一撇，終是沒忍住哭了，晶瑩的淚順著頰滾落，一顆比一顆大。

劉德全似乎是滿意了，瞇了瞇眼，“什麼都沒聽到？”

“沒有，我沒有的！”

豈料老太監退后幾步“嘖”了聲，給了個眼，“手罷。”

旁虎背熊腰的侍衛顛了顛手中獄鞭，眼瞅著便要落下——

“哇嗚嗚！”

殷姝哭得驚天地泣鬼神，“我真的什麼都沒聽到……”

察覺太監停了下來，殷姝可憐兮兮的泣求饒著，“公、公公……不要打我……我真的什麼都沒聽到。”

嗚嗚，也不想如此貪生怕死，可那鞭子落在上，真的會被打死的——

侍衛將獄鞭復揚了起來，殷姝又“哇”的一下哭出了聲。

本就半大的年紀，甜的嗓音染上哭腔直惹得人心尖疼，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恨不得好生哄。

只可惜，他是個男兒，還是個去了家伙事的男兒！

殷姝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似了天大的委屈，說不出話來，只得噙著一雙泠泠的淚眼凝著面白無須的老宦。

被這般流轉水霧的眼神著，沒由來的，劉德全也有些不忍心了，然這是主子的意思，不下狠手，怎能獲取全心的信任。

正焦灼著，卻見一個侍衛奔了進來，匆匆行了個禮又伏到劉德全跟前私語。

殷姝哭得直打嗝卻也凝神注意著靜。

卻見老太監聽完，囚著的眼愈發意味深長，他“惡狠狠”道：“今日是你好運！然姜殿下護得了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今日所見所聞給咱家死死咽進肚子里！”

劉德全睨了一眼架上暈死的“影”，牙中出兩個字。

“否則——”

剩下的，他沒明說，大搖大擺出了地牢。

接著，殷姝被人放了下來，連拖帶拽著往外面帶，一路迅疾，扔進了一牢房。

“別走。”

殷姝下意識想抓住人的角，卻撲了一場空。

哐啷——

鐵門關闔發出刺耳巨響，之外一切也瞬間風停靜止。

空氣中盡是浸骨髓的涼寒和腐朽的惡臭。

“放我出去。”

殷姝攥著鐵欄，空無一人的長廊回徹著細弱的回音。

誰來救救……

*

深夜的宮宇陷沉寂的幽肅之中，地牢外狂風大作，無暇的月遍地輝映鋪得一路銀霜。

俊拔纖碩的男子正端坐于步攆之上，闔著一雙幽眸，支手抵著額。

潤和氳玉，清俊人。

明是如此模樣，可著與生俱來上位者的矜驕和威，令人使不住的想屈膝臣服。

劉德全不敢多看，一甩手中凈鞭，極恭敬手疊于額前，叩跪下去。

“殿下，老奴有罪。那小兒跑出后無意撞見了老奴和秦指揮使，眼下只怕以為老奴和“西廠”的人暗中……勾結。”

劉德全面訕訕，繼續道。

“然老奴已將功補過，將計就計將那小兒押了地牢好生嚇了一番，此刻在東宮里頭，只怕他信賴的唯有……”

“信賴？”

話說著，卻聞姜宴卿輕笑了一聲，然雖是在笑，卻令人瘆得慌。

劉德全聲音越來越小，主子這反應莫非是自己控的這火候不對？亦或是自己不該在此時點火？

晌久，姜宴卿幽幽抬起眼來，月清影映在男子清俊的面容之上，鋒利雕琢的廓暈染著淡淡霜雪。

一道無形的威讓人心底發慌，劉德全甚至已想好自己該如何領罰謝罪，卻聞姜宴卿只漫不經心問了一句。

“手了嗎？”

劉德全怔然，反應過來立馬搖了搖頭，“殿下您未吩咐，老奴未曾刑。”

自家主子的心意難以揣測，他已將計就計自導自演了一場戲碼。至于接下來的，殿下尚未明說，他怎還敢擅作主張對其刑。

“不過殿下，”劉德全腰伏得更低，“老奴覺得此人……似乎過于，”

見主子面無異，劉德全壯著膽子把話說完，“……平庸了些。”

他還未手呢，便嚇那副模樣，要真哪日見了自家主子那折磨人的手段，怕得嚇死個千百遍。

劉德全抬起頭來，卻見男子深眸微斂，白凈如玉的指若有似無挲著手上白玉扳指。

姜宴卿黑眸微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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