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到陸卿病房前頓足幾秒，推開門。

陸卿在床上躺著，和之前一模一樣。

沈眠扯了個凳子在陸卿邊坐下，手兜，背脊彎曲，默默的看著陸卿。

良久后開口“嚴晉東說過，當年在南城的時候，你一直在跟著我，所以，沈言是你的手。”

沒人說話。

沈眠說“沈致和也是你的手，你還打算等沈潔認錯了，對沈潔手對嗎？”

沒人回答。

沈眠自問自答“是，因為沈家祖墳，你給沈潔留出位子了。”

依舊沒人回答。

沈眠說“其實你從國外回來去青城，最開始的主意，不是從青城開始吧。”

沈眠說“的確，照那會嚴晉東和陸明遠的規模，真的從頭開始，才是傻子。你那會去青城打的主意是遠遠的，在陸明遠沒提防的時候把陸家握在手里。后來我作個沒完，事生了變化，我圣母，沒用，沒出息，想就那樣就好的，算是報復了，但你不甘心，要讓那些欺負了我的人付出你認為該付出的代價，就只能帶我去青城重新開始，把關系徹底撇清。”

沈眠“關系的確撇清了，沒人知道我們離開南城后，楊薔和沈潔的慘狀是你一手策劃的，就連陸明遠都以為楊薔失蹤了，等到沈潔死后，更沒人知道……楊薔已經死了，和沈致和還有沈言埋在了一起。”

沈眠沉默了。

良久后說“你就這麼怕我知道陸家其實一直你掌控嗎？怕到那麼怕輸，寧愿讓自己腦袋破個大窟窿，也不愿意借助陸家金融證券公司的力量。”

“你在怕什麼？”沈眠喃喃自語“怕我知道你變我從前的樣子，怕我知道你殺了我媽，怕我知道你變一個怪了嗎？”

病房里陷死寂一般的沉默，只剩下滴

滴答的心跳記錄音在病房里回響。

沈眠喃喃“我懷疑你明天就要醒了。”

沒人說話。

沈眠說“我那天見譚岳洋了，他掛了一個實習醫生的牌子。名字劉什麼，我忘了，總之不譚岳洋，譚岳洋不止是神經科的專家教授，還是麻醉之神，他二十歲就可以在不傷神經中樞高級部位大腦皮質功能下，讓人呈意識障礙，陷昏迷狀態，和植人一樣。喚醒很簡單，手一場，稍微刺激下神經就醒了。”

“負責你的那個老主任醫師是個騙子，他是寫了不植人和腦死的論文，也參與過研究院的項目，但一年前研究失敗了，他說他今年要退休，不會再接診植人和腦死相關的病例。”

還是沒人說話。

沈眠喃喃“你是有多著急，才會連百度詞條都沒解決，就躺進了醫院，讓自己為植人。”

陸卿是個啞。

沈眠看著陸卿說“這麼急干什麼？要出國去接我和落落嗎？”

陸卿還是沒說話。

沈眠說“但我只是懷疑你明天會醒，連印證都沒去，因為沒時間，也因為不想，我怕查清楚后，這些全是我的胡思想。”

病房里靜到了極致。

沈眠說“陸卿，你還我嗎？”

死一般的安靜。

沈眠說“可我不你了，因為……我把你害的好慘啊。”

“你從

前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很心，很善良，很好哄，很……好。”

沈眠眼神恍惚“好到我都有點嫉妒你，面對你的時候總是會不耐煩，因為我每天陷在泥潭里爬不上來，可你無憂無慮，無苦無煩，像是不食人間煙火，就那麼一直在我面前晃，一直晃一直晃。”

“現在回頭看看，那會的你真好，你也該那樣活著，該活的比誰都肆意瀟灑才對。”

沈眠垂下頭，低低的說“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病了四年，被關了四年，父母反目，機關算盡，不眠不休的籌謀，日夜輾轉反側的怕輸，腦袋破了個，孤零零的躺在這。”

沈眠腦袋朝前，抵上陸卿的病床邊，小聲說“也不會變從前的我，變一個不擇手段的……怪，明明那些人欺負的是我，只是我而已……壞人也該我來做才對，你的手，不該變臟的。”

沈眠喃喃“你該活的比誰都幸福，就算不幸福，也不該……變我該變的樣子。”

沈眠沉默了，好大會后說“你累嗎？”

沒人回答。

“我好累啊。”沈眠低低的說“你爸說的對，是我把你給毀了，如果……我從沒出現在你的世界過……多好。”

屋里死一般的寧靜。

沈眠說“對不起。”

沈眠走了，開車回家，隔著很遠看見陸家門口停擺了很多車。

陸明遠簽字了。

沈眠該下去和這些人談和，把陸家歸攏到自己名下。

這樣就是真的有錢又有權了，沒人能再關和的落落，的落落可以有一個和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沈眠在車里看了好大會。

> 調轉車頭，兜兜轉轉的，開車去了機場。

把手機關機，悶頭睡覺，昏昏沉沉之際，腦中像是有弦拽了拽。

沈眠睜眼，發現下雨了。

怔怔的看著窗外出神，在雨停后手機開機，忽略了數不清的未接電話，打給季清。

季清“眠眠！眠眠！眠眠！”

季清的聲音帶著哭腔。

沈眠虛弱的應了一聲。

季清說“卿手后醒了，他醒了！”

“恭喜。”

沈眠掛斷打給嚴晉東“你在哪？”

沈眠腦子一陣陣的發暈“我去找你。”

……

鹽城莊園。

“媽媽什麼時候醒啊。”

嚴晉東回神，彎腰把沈落抱起來“快了。”

沈眠四天前的深夜倒在了莊園門口，被嚴晉東剛買的大黃發現。

狗吠了幾十聲，吵醒了整個莊園的人，唯獨沒吵醒昏迷在地的沈眠。

送去醫院做了檢查。

營養不良，睡眠不足，低糖，低，水，打針輸了兩天，被嚴晉東帶回家。

中間短暫的醒了一兩分鐘，沈落的臉，接著就開始睡。

在這間屋子里睡了兩天，靠打營養針活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

嚴晉東抱著沈落站在門口看。

沈落摟著嚴晉東的脖子，喃喃小聲問“叔叔，媽媽真的是睡著了嗎？”

嚴晉東怔了下，側臉看沈落。

沈落說“叔叔，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