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寂靜的夜, 因為這一場毫無預兆的秋雪而變得喧鬧起來。

錦城是個冬天都難見雪一面的城市，這場不合時宜的雪一來，對于錦城人來說, 就是一種“奇觀”。

李聞寂鎖上書店的門, 旁邊的茶館已經滅了燈, 關了門, 整條街上只剩路燈橙黃的影照著猶如鹽粒般的雪花一顆顆墜落。

他轉, 靜立在燈下，凝著黑沉沉的夜空。

半晌，他才終于收回目，邁著輕緩的步履, 朝著街頭燈火未能照盡的昏暗影里走去。

忽然，

地板上添了一點又一點殷紅的, 燈照著他蒼白的指節, 從他手指間那枚朱紅戒指流淌出來, 順著他的手指，無聲滴落。

他驟然停下, 在燈下抬起自己滿是鮮的手, 珠仍在順著他的指節墜落到地上。

殷紅刺目的, 竟還帶了些溫度。

雪花搖晃下墜，如幾粒碎鹽般落在他的手掌，瞬間被殷紅的融化無痕。

他忽然收攏手指，

在燈影里模糊流星的影子，躍天際, 淹沒在風雪里。

房間里沒有開燈，只有窗外的霓虹和月過玻璃窗照進來，那道纖瘦的影就靜靜地坐在窗前, 直到看到玻璃上映出了一顆流星般的影。

回頭，看向顯出形的年輕男人，一瞬之間，泛著的兩道繩索毫無預兆地纏住了他的雙手，迫使他后退了幾步。

而站起來，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出手推著他的膛，同時繞在床頭兩邊的繩索收，他不得不一退再退，最終坐在了床沿，雙手都被越收越的繩索束縛在了床頭。

“姜照一，你要做什麼？”

他著的那雙眼睛里神還算平靜。

“這句話，難道不該是我問你才對嗎？”姜照一站在他面前，的臉有些蒼白，聲音也有些虛浮無力，“李聞寂，你想做什麼？”

他竟也有答不上來的時候，此刻抬眼著，他半晌也沒有一句話。

“你要遵從神諭，帶著這蜀中所有的怪去死，是嗎？”

“那我呢？”

姜照一的眼睛已經有些紅腫，但此刻真的見到他，卻并沒有哭，“李聞寂，你要對我食言嗎？”

作為的丈夫，就算不能一同白頭，也要陪伴的一生。

這約定，

是他親口給的。

“姜照一，”

他垂下眼睛，隔了許久，才說，“我別無選擇。”

神諭的束縛，他無法掙，無論他愿或不愿，那始終都是他的宿命。

目落在纏著紗布的手腕，還能看到里面浸出的跡，他不由再度看向蒼白的臉，“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的眉頭不自覺地輕皺，似乎有些生氣。

“是你我的。”

姜照一久久地看著他的臉，“在黎云州，你答應過要跟我一起回錦城，可是最后卻是我一個人回來的。這段時間，我給你寫了很多信，就像我的那四年一樣，盼著你回信，可你始終不給我任何回音……我總在想，是不是我做錯了？從在郁城的那個時候，在山莊里，當你和我說，你沒有七六的那個時候，我就該果斷一點，離開你。”

“離開你對我來說是一件很難的事，但是好像對你來說，那太容易了，你可以一句話都不說就離開我，也可以一封信也不回給我，你寧愿見小道士，也不愿意見我……我以為，我失敗了，我這樣一個普通的凡人，怎麼可能教會你這些。”

的眼眶里添了水霧，偏過頭，迎著冷淡月輝，看向那玻璃窗外，仍未有收勢的紛揚雪花，“可是李聞寂，下雪了。”

眼淚從的眼眶里砸下來，再度看向他，“是不是這場雪停了，這世上，就不再有你，不再有青蛙叔叔了？”

“不行的，李聞寂。”

輕輕搖頭，隨即出手，擋在他的眼前，慢慢地湊近他，的目落在他沒有多的，近一些，再近一些。

他或是到了越來越近的呼吸，驟然偏過頭，像是有些無措，“姜照一，不可以。”

昏暗的線照著他無暇的側臉，姜照一就這麼看著他片刻，隨后收回了捂住他眼睛的手。

“為什麼不可以？”

卻問他，“我們沒有離婚，就還是夫妻，那你說，為什麼不可以？”

“小道士師門里的繩子真的能困得住你嗎？”

看著他，明明眼眶已經紅，臨著他的視線，竟然還笑了一下，“李聞寂，你如果還要走，那你就走啊。”

蒼白又脆弱，此刻這樣近的距離，足以令他看清的神。

只是在他微怔的剎那，抓著他的襟，抬頭吻他。

輕的瞬間，攥著他襟的指節不由收，幾乎渾都在細微地抖，仿佛這已經用所有的勇氣，可卻仍不見退，手指勾開了他的擺。

的親吻來得突然，李聞寂幾乎渾僵，在察覺到的手指已經解開了他的幾顆扣時，他的氣息變得有些。

地獄之神不會，當然也從不知道，原來凡人妻子的一個親吻，就足以令他腔里的那顆心翻沸難定。

他的睫微，周已經有了些淺淡的芒閃爍，但他還未化作流，卻見他的凡人妻子忽然扯下了脖頸間的那顆珠子。

他瞳孔微。

“姜照一，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那顆珠子在手里變得暗淡無，手指間的朱紅戒指有影微閃，就那麼著他，“你還要走嗎？”

姜奚嵐留給的珠子再也不會對起效，從此只能依靠祝融藤續命。

像個小心翼翼討好他的小孩，朝他出手，抱住他，的聲音有些制不住的哽咽，“李聞寂，我只有你了。”

在這世上，早就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此時此刻，

李聞寂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心的，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的臉，著的眼睛，只是這樣被抱著，聽見的這句話，他就好像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

他好像終于讀懂，這番孤注一擲的勇氣。

窗外月華清淡，靜謐無邊，而泣著，又仰頭來親吻他。

他的扣滾落到床下，一顆顆接地板撞出清晰的聲響，仍有些細微地抖的手順著他韌的腰腹往上，他的呼吸稍窒，在這般暗淡的線里，他幾乎失神般地看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