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予星一向醒得早, 清晨的丹神山上寒霧漫漫，半遮半掩下的遠山仍舊蒼翠深沉，連從臺吹來的風都是冷的。

他才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卻見霧蒙蒙的天里, 一道頎長的影就立在臺的欄桿畔。

賀予星一下端正姿，才往前走了兩步, 他卻又驟然頓住。

黑的風袖里出來的一截雪白的襯袖口, 已經被殷紅的浸, 珠一顆顆順著年輕男人的手指下墜，無聲滴落。

“先生……”

賀予星瞪大雙眼，快步走上去, “先生您傷了嗎？”

李聞寂聽見他的聲音才回過神，后知后覺地低眼輕瞥自己不知何時被鮮染紅的袖, 他略微皺了皺眉, 抬起那只手的瞬間，袖口往后, 出他的腕骨。

原本猙獰的傷疤，重新破開, 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殷紅的止不住地順著他的手腕往下淌。

“只是舊傷。”

李聞寂輕描淡寫。

“既然是舊傷, 那怎麼又會……”那淋淋的傷口落在賀予星眼里，尤其目驚心。

李聞寂打量自己滿手的鮮，“神諭在提醒我。”

神不可毀傷, 當然也不該留有疤痕。

但他卻并不一樣。

由凡人之魂靈被渡為無間之修羅, 他走向無間的那條路，又豈是那麼輕易的。

食惡鬼之，誅邪祟之靈, 從千萬次鋌而走險的淬煉中，他才如上界所愿，為人間妖魔邪祟心中最令其膽寒的法度。

上界的神去他的凡骨，在他腕骨留下一道傷疤，那是他由凡魂度化為地獄之神的烙印。

現今舊傷復發，無非是他里的神諭作祟。

在提醒他，為神者終該遵循的天道。

“對來說，今天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

李聞寂從外套口袋里拿出深藍的手帕裹住了傷口，忽濃忽淡的霧里，他的側臉冷白而沉靜，“你不要告訴。”

賀予星只聽見他這句話，便見他已站直，抬步往屋里走去。

姜照一被床頭的鬧鐘吵醒時，一睜開眼睛就看見未曾拉開卻約了些暗淡的線進來的窗簾前，立著一道影。

他背對著，似乎是才穿上一件襯，正在整理自己的袖，他一改平日里總要將袖口微挽幾分的習慣，換上一副瑩潤漂亮的玉石袖扣，將袖口整理平整，又聽的鬧鐘一響，他微頓了一下作，收回要去拿沙發背上外套的手，回頭對上的眼睛。

在被窩里，只出一張臉，大約是剛醒，眼睛半睜著還有點不太清醒，小橘燈的芒照著白皙的面龐，烏黑的卷發經過一夜的折騰又凌得不像話。

看起來有點可。

李聞寂眉眼微揚，走到床畔，俯出手指按掉了手機屏幕上不斷閃爍的鬧鐘，聒噪的聲音戛然而止，他低頭親了一下的臉頰。

因為這樣一個輕的吻，姜照一清醒了許多，從被子里出手抱住他的脖頸。

“起床嗎？”他手了的腦袋。

也不說話，只賴在他懷里不肯彈。

“不是要去拍照？不去了？”他提醒。

“要去！”

姜照一聽見他這句話，果然一下子爬起來，下了床就往洗手間里跑。

李聞寂站直，看著關上洗手間的門，他眼底染了幾分淺淡的笑意，隨即轉走到單人沙發旁，拿了外套穿上，又往下扯了扯袖，遮掩住纏了紗布的腕骨。

姜照一收拾好出門時，時間也才是早上的七點。

在出門前，他們還草草吃了頓早餐。

趙三春顯得很興，明明要拍結婚照的不是他，但他看起來就是比任何人還要神抖擻，期待極了。

賀予星卻顯得緒不高，大約仍在為早上的事耿耿于懷。

到了提前預訂好的婚紗攝影工作室，老板是個三十多歲的人，生得高挑又十分有氣質，十分熱地將他們一行人迎進門，又忙著喊人拿來茶果招待。

服之前就已經挑好了，化妝師將姜照一請去了化妝臺前，開始給化妝。

趙三春怕姜照一無聊，就拉了個凳子過去坐在旁邊，一邊吃蠶豆，一邊跟說話。

鏡子里映出姜照一被趙三春逗笑的臉，

李聞寂坐在后面的沙發上，捧著一杯茶卻遲遲沒喝，一雙眼瞳神清淡。

姜照一臨時起意，也沒時間定做婚紗，只在南州城里隨便選了這樣一家攝影工作室，挑選了一件法式緞面拖尾婚紗，背后的綁帶收了腰，一顆顆小小的珍珠鑲嵌在領口前后，襯得更加白皙。

背后稍大的緞面蝴蝶結未能將的脊背遮掩完全，烏黑的卷發上籠著白紗，才從更間里走出來，偏頭就在旁邊寬闊長方的鏡子上看清了自己的模樣。

滿室華麗蓬松的婚紗上有一顆顆晶瑩的碎鉆或珍珠被水晶燈的芒折出亮晶晶的芒，趙三春跑過來在鏡子里上下打量一番，隨即豎起大拇指，“照一！好看！簡直不擺了！”

“照一姐姐，你真好看！”賀予星也由衷稱贊。

姜照一有點不好意思地抿起笑，卻又在鏡子里，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李聞寂已經站起，朝走來。

在明亮的線里，看到他就站在后，似乎正用那樣一雙約出墨綠澤的眸子靜默地打量。

不由垂下眼睛，手指了子，因為他流連于上的目，就變得無比張，連呼吸也變得輕緩。

“很漂亮。”

驀地，聽見他清冽平靜的嗓音。

下意識地抬起眼睛，在鏡子里對上他的目，他穿著一括的西裝，只是最簡約平常的款式，穿在他的上，卻仍讓幾乎移不開眼。

的臉有點發燙，正不知道說些什麼，那老板娘已經走了過來，將他們兩人看了又看，連聲贊嘆，“兩位是真的好般配！”

一切收拾停當，老板娘帶著他們進影棚拍攝，攝影師是個年輕男人，他擺弄著相機，一抬頭猛地看見這對年輕的夫妻走進來，還有點晃神。

“是真的只拍三張嗎？”

攝影師有些不確定地問。

他記得老板娘說他們付了全套的錢，卻只要拍三張照。

“三張就夠了。”

姜照一沖他笑了笑。

其實是屬于面對別人的鏡頭就會不自覺僵的那一類人，覺得三張照片就已經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