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房里霧氣朦朧，馮蘊躺在浴桶里，眼半闔著，只出一個頭，不知在想什麼。

小滿在側添水，大滿在收拾屋子。

事后，裴獗簡單地洗下，換服就走了。

兩個人沒有什麼話，馮蘊是沒什麼力氣，不想說，裴獗好像是沒什麼跟說的，男人得到滿足后冷下來的臉和方才著息截然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馮蘊倒不怎麼在乎這個。

“狗男”不就是這樣的？溫只在歡好時。選擇這樣的份便樂于接這樣的冷漠，沒什麼可抱怨。不滿的是，那種難以填平的焦和空虛，更甚了。

裴狗真的狗。

靠著桶壁，抬起一只胳膊，看白皙的上落下的紅痕，想到小滿方才看著時，臉上不可思議的震驚、憤怒，委屈得差點掉淚的樣子，有些失笑。

裴獗上的痕跡不比。要是讓人看到，大概也會懷疑是哪個不怕死的，在將軍上留下那麼多爪印吧？

馮蘊深嘆口氣，將自己沉下去。

又默默罵了聲裴狗。

在被齊軍圍困的并州城，此刻的心，意外地安寧而踏實。

房里清理干凈了，兩個仆臉頰都紅得很是詭異。

“郎和將軍換下的臟裳呢……”

小滿剛冒一句便被大滿打斷。

“我去洗。”

這里不像安渡有專門的洗婦，事都得倆來做，馮蘊道“將軍的就給他放著吧，回頭讓他差人來洗。”

說罷熏上笑荷香，躺在榻上休息。

這時便有些后悔沒有帶上鰲崽過來。

天冷時有只崽暖床，該多舒服啊。

打個盹也不知幾時了，睜開眼就看到小滿進來，笑著道“大郎君過來了。”

雖是兄妹，但也需要避嫌，溫行溯被安排在離這個院落最遠的西院，日常有自己的仆從和侍衛，裴獗給了他很大的面，又防著他。

當然，這樣的溫行溯不會告訴腰腰。

他是因為城樓離開時，裴獗的臉太差有些不放心。

可見到馮蘊，那些擔憂的話便說不出口了。

馮蘊坐在靠窗邊的榻上，熏香清茶，穿了件凝脂的窄腰，坐在炭爐邊上，慵懶饜足得像一只吃飽的貓，不是城樓上英姿颯氣的郎，而像是養在男子房里的嫵妖……

溫行溯意識到什麼，眼皮跳了下，發現自己神思不控的拉扯得太遠，甚至有想欺負腰腰的荒唐想法，趕收回

神，平靜地坐下。

“我來看看你。沒事就好。”

四目相對，兄妹二人有足夠的默契，不用說得那麼明白，便知道對方的想法。

馮蘊嫣然一笑。

“大兄無須擔心他欺負我。說不定，我可以試著拿他呢？”

溫行溯心里酸得厲害，里發苦，這不是正常的緒，他提醒自己。輕輕嗯聲，臉上便只剩下兄長該有的寬厚溫和，端坐如常。

“腰腰還是不要掉以輕心。”

馮蘊笑道“裴獗都允我做他僚屬了，大兄竟然不信我本事？”

這里沒有外人，溫行溯說話不避諱什麼，“不是不信腰腰，而是裴獗此人……”他看著馮蘊的臉，認真道“恕大兄直言，他不是會輕易被子拿的男人。”

這個馮蘊信的。

一個可以克制的男子，豈能輕易被別人掌控？可不是還有“不輕易”的況嗎？

笑笑，低頭飲茶。

溫行溯看不想多說，為兄長，也不好把手得太長，于是嘆息一聲，說到蕭榕。

小公主被關了兩天，脾氣關沒有了，神氣也散了，不怎麼說話，今日飯都沒有用。聽溫行溯的語氣，有些擔心。

馮蘊不以為然。

“等狠了就會吃，無須在意。”

又笑道“大兄再為說話，我要疑心大兄是不是心許長公主了？”

溫行溯還能說什麼？

他默默把話咽下。

對蕭榕，他是不忍心，但也算自食其果，如今在敵營，有吃有喝沒有折辱，也無法再要求更多。

“我今日在城里走了走，并州城的況不容樂觀。大戶人家還好，百姓大多沒有備足糧，圍城時間長了，只怕要出事……”

他沒有說太多。

對北雍軍的軍務他是不上手的，但眼看著這樣的困境，曾經當過統帥的他，難免會站在那樣的角度去思考。

馮蘊道“并州可是個大糧倉，別看就這掌大的地，但土地沃，水源充足，又有恒曲關據守，所以誰都想咬下這塊……”

溫行溯皺眉，“腰腰是說？”

馮蘊道“百姓沒有糧有什麼要？只要城里有，世族豪坤家里有，就不愁挨不到困。”

溫行溯臉微變，他是世族出，利益是相通的，從來沒有想過打這種主意，在他看來，侵犯世族資產是極大罪行。

而馮蘊不在意……

相信，裴狗更不講規矩。

于是手捧住茶盞飲一口，目已有變化。

“大兄，你來幫我做事，如何？”

不用上陣與齊軍廝殺，更不是幫北雍軍做什麼，只是為百姓民生奔波。在馮蘊看來，這沒有違背溫行溯的信念。

“大兄放心，壞人是我，黑鍋有我來背。”

想讓溫行溯來做這件事，一是不想他日以養傷為名虛耗，心憂郁，二是想讓他和裴獗的關系有所緩和。大兄不為蕭呈上陣，上輩子的悲劇就不會發生……

溫行溯聽了的想法，大為震驚。

“腰腰不可。”

做這樣的事，必定會被天下世族所唾棄，這到底是個氏族社會，有些深固的規矩和傳統，是不可以去挑戰的。

百姓的聲音是留不下來的。

得罪世族卻會被永遠釘在恥辱柱上，洗刷不清……

要是可以，馮蘊也不做。

但很明白眼下并州城的穩定，對北雍軍有多麼重要。要是從部瓦塌，那到時候，齊軍不用攻，城里就先了。

既然來了并州，做了僚屬，那為主公解決后顧之憂是應盡的本分。搞好后勤，有錢有糧，便是沖鋒陷陣的保障，大業可。

“大兄，名聲于我無用，我是瘋子我怕誰？即便天下人都說我事主，惡事做盡，又如何？至于子孫后代如何想，更不在我考慮之，我不會有子孫后代了。”

“你在說什麼？”

溫行溯目凝在上，好像要看穿的心。

“是不是裴獗？”

馮蘊沉默一下，“是我不想。”

裴獗說得對。

蕭呈確實不會因為幾句罵聲就被激怒。

雨聲淅淅而下，蕭呈沐浴更，立在窗前看著無星無月的蒼穹，了昏暗的天地。

“陛下。”平安掌燈過來，看到主子臉蒼白，連都白了，猛地嚇一跳，趕拿過氅子搭在他的肩膀。

“龍為要啊陛下，歇了吧。”

br> 蕭呈嗯聲，坐到木案前，拿起一卷書。

“你退下吧。”

平安看了看他的臉，“今晚可召夫人侍寢？”

他說得小心，帶了點試探。

畢竟誰都知道馮十二娘大逆不道，在城樓上痛罵陛下，陛下上說是為敵軍所迫，心里想必已是恨極，宰了的心都有吧？

這個時刻，正該找溫小意的馮夫人陪在邊，緩解心郁氣才是。

平安為主子碎了心。

聲音一出，蕭呈抬起頭來。

那張風姿矜貴的臉，是平安見的冷漠。

“想做朕的主了？”

平安笑得難看，“小人不敢，小人就是不忍心……尋常大戶人家，哪個沒有妻妾暖床。大冬天的，陛下還獨一人……”

馮夫人來恒曲關這麼多天了。

陛下一次都不召侍寢，平安看不下去，蕭呈卻云淡風輕。

“等阿榕找到，把們一起送回臺城。”

長公主失蹤了，可平安覺得陛下好像并不擔心。

那可是陛下最疼的長公主啊。

一個大活人沒了，陛下臉都沒變一下。

平安哪會知道，在蕭呈這里，蕭榕自己離營再來信說被馮蘊綁架的事，以前發生過了。就連那封信，都和前世寫得一模一樣，他如何會信？

眼下他不擔心蕭榕。

只心馮蘊。

是恨他娶了馮瑩嗎？

可他為保留了嫡妻之位，甚至不計較陪侍過裴獗，為何還要這般當眾辱他？讓他在萬千將士面前，面掃地。

蕭呈，懦夫，無能……

馮氏阿蘊，果然這時就已心許裴獗，而不是后來朝夕相對才生出來的分，從安渡失陷到如今，才多日子？

為何會變這般？

的深，也未免太廉價。

馮瑩簾子進來，看到的便是蕭呈蹙眉頭的樣子。

微雨幽夜，他拔的形如嵌在江南煙雨里的一幅絕世名畫，金尊玉貴，清冷如人間謫仙。

馮瑩從仆手上接過托盤，示意仆退下，這才放到蕭呈的桌案前，然后走到蕭呈的背后，在他肩膀上按。

蕭呈睜眼，發現是，沉了臉。

“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