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是晉齊兩國調停的中人，淳于焰眼下便是個香餑餑，在哪里都能到敬重。

有外人在，馮蘊也很給這個合伙人面子，躬行禮，深深一揖。

“見過世子。”

淳于焰今日穿著較為正式的裘袍服，外罩大氅，看上去矜貴又華，便是不臉，也可見世子風華。

只可惜……

好端端一雙人眼，盛滿了不善的嘲意。

“聽說夫人病了多日，可是大好了？”

怪氣的一聲夫人，說得他自己都牙酸。馮蘊卻默認地微笑著，抬手請他座。

“托世子的福，已然大好。”

淳于焰站著沒，雙眼定在上。

其實前后算起來，離兩人上次分別并沒有很久，可淳于焰看著眼前的子，卻有一種怪異的，恍若隔世的覺。

大抵他和蕭呈是一樣的。

與的距離全在并州那場大婚……

淳于焰想到這里便有些牙。

裴妄之，是個狠人。

借圍城之機辦終大事，完全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

得到消息的時候，他在中京，當時覺得好笑，不以為然。可親眼看到他那個太后表姐氣得抓狂的模樣，這才算是明白了裴妄之的險……

李桑若出兵。

還借機占了馮十二……

哼！淳于焰坐下品了一口茶，揚眉一笑。

“遠恨綿綿沒有嗎？”

馮蘊看他挑三揀四的樣子，眉梢微挑，“想喝去長門……”

說到長門，淳于焰的神好似黯淡了下來，馮蘊猜他是想到蓮姬了，不以為然地笑笑。

“世子貴人事忙，專程來找我，不會只為討一杯茶喝吧？”

淳于焰垂著眸子，安靜又耐心。

“無事不能找你了？”

這幽幽怨怨的語氣。

馮蘊笑開，“世子有話不妨直言？”

淳于焰放下茶盞，看著輕笑一聲，“我很是好奇。馮十二，你說你這小腦袋瓜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馮蘊微微笑著。

“恕我愚鈍，聽不懂世子的話。”

淳于焰看著，一雙桃花眼飽含深意，若有所指地道

“怎麼就把自己嫁了呢？”

馮蘊抿了一下。

這個事有點復雜，嫁是沒嫁，現在好像也沒個說法，但……犯不著跟淳于焰解釋。

“此話，世子當去問將軍。”

不輕不

重就將淳于焰的話堵了回去。

淳于焰也不惱，拿起茶盞將飲未飲，盯著看片刻，突然往下一放，“我不高興問他。就想問你，是不是不準備對我負責了。”

不知是手沒拿穩，還是有意使壞，那瓷盞突然便傾斜在小幾上，水漬力往下淌，馮蘊條件反地手去抓。

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比更快。

迅速的，無聲無息地覆過來，握住的手。

馮蘊沒有掙扎，而是抬眼看他。

不說話，目有幾分厲。

淳于焰也不說話，似笑非笑。

四目相對，寂靜里只有料挲的沙沙聲。

淳于焰越握越，好像隔絕了整個世界，雙眼里只有郎艷的面容上浮起的紅暈。

他笑著牽開角，慢悠悠地道“沒有關系，你嫁了人，我便不要臉些，當你的夫吧。”

馮蘊手，沒回來。

“有病就吃藥。”

“馮十二。”淳于焰又道“你不管我，我這輩子便毀在你手上了……”

隔著一張木案，淳于焰上的鵝梨帳中香若有若無，好似帶著淡淡的甜，那雙眼幽怨便顯無辜，眼睫微微上翹的弧度，輕盈扇，極會勾人。

“這陣子找了大夫，全然無用。但對著你……”淳于焰盯住，雙眼纏綿而，“你看，僅僅只是握一下你的手，我便有反應了。”

“是麼？”

“要看嗎？”淳于焰拉。

馮蘊笑著起，看著他熒熒閃爍的雙眸，用另一只手拿起茶壺，面無表地從淳于焰的頭上倒下去。

茶壺里的水是溫熱的，水漬順著青滴下去，有些在面上，有些在面里，從下落下去，了他的前襟。

周遭歸為平靜。

淳于焰閉著眼睛。

水浸過料，子便有些發涼。

他一不，半晌才松開馮蘊的手，發出一聲愉悅的低笑，聲音聽上去有幾分溫。

“果然是我的馮十二。”

他眼睫上掛著水珠，為那雙本就瀲滟的桃花眼，平添了幾分魅的深邃。

“對自家男人，下手是真狠。”

這個厚臉皮。

馮蘊坐回去，

冷著臉斜眼看他。

“還有更狠的，要不要試試？”

“有何不可？”淳于焰對的威脅置若罔聞，輕輕笑著，就好似被的話出了心底最原始的，目融在氤氳的線里，變得輕佻而興。

“只要十二勾勾手指頭，我便任你使喚。想怎麼使，就怎麼使……”

馮蘊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規規矩矩。

長勾勒的腰肢，纖細綿，看著是一個恬靜溫婉的子，可那直的脊背，堅定冷冽的雙眼，卻如月寒江，梅影疏斜。

那種奪目的彩，淳于焰不曾在任何子上看到過……

他早知馮十二很。

可越接近，這種便越是人。

他想著想著就笑了，像故意討打的小狗，對喜歡得不行，說得卻恬不知恥，“十二準備什麼時候，讓我試一試更狠的？”

馮蘊神平靜地道“世子既知我是有夫之婦，就該講究些，不要壞我的名聲。”

淳于焰一怔，角倏地掀起笑意。

“我看你馮十二也不是個講究人吶？找我做石墨生意時，要盡好。眼下和議館那麼大一塊，還是我爭取來的，你卻挖我墻腳，還不肯分我一杯羹。”

果然……

最打人的，從來不是，而是利益。

馮蘊笑了一下，正道“世子早這麼說話，你我就不會生出這些誤會了。我當然可以讓世子參與，但有一點……”

頓了頓，涼涼地道

“方才我與涂家塢堡的文田叔談起來時，發現一個問題。鳴泉鎮一半屬信州，一半屬淳寧，也就是說，一半屬晉，一半屬齊。那和議館修在中界，就不該全由晉國來承擔費用。”

淳于焰瞇起眼。

“你是想讓我出面，找蕭呈要錢？”

馮蘊微笑，“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輕松。”

淳于焰勾了勾，越發覺得馮十二心狠。鳴泉乃至信州，不久前那是屬于齊國的。

占了人家的地，還要理直氣壯讓人家出錢。

這跟砍了蕭呈一刀，還要放他的，有何區別？

這人狠起心來，真沒他什麼事。

想到在并州城里見到蕭呈時那落寞孤冷的樣子，淳于焰來了興致，著道“我有什麼好？”

馮蘊道“你我利潤共分。”

淳于焰搖搖頭，雙眼眨也不眨地盯住

，“我金玉滿堂，富甲天下，豈是小恩小惠可以打的？”

馮蘊道“那世子提個方案。”

淳于焰笑了笑，低聲道“可以按涂家塢堡的協議分利潤，但我要有額外的好……”

馮蘊揚了揚眉梢“世子請說。”

淳于焰向小幾食盒里的松子糖，一副春心漾的樣子，低低地道

“你喂我吃一顆。”

自在，輕松，理所當然。

馮蘊看著他那副欠揍的樣子，笑了下，纖纖素手拿起一粒松子糖，瞇起眼道

“世子把面摘了，我就喂。”

是存心為難淳于焰。

要讓這位世子在別人面前摘下面，可以說比讓他服還要艱難。

這是淳于焰最討厭的行為，沒有之一……

然而，淳于焰直勾勾地笑著，抬手便取下面。

“有佳人兮，何須掩面？你男人的盛世，本該由你來賞……”

嘖！

馮蘊渾一陣惡寒。

但眼前景確實難得。

劍眉下的桃花眼多帶笑，高的鼻梁，無瑕玉般的臉，姿奇秀，神韻獨有……

即便上次看過，仍是一見炫目，甚至可以到讓人忽略他的惡劣行徑……

好在馮蘊不是沒有見過的人，不會因此就被迷了心智。

“張！”向來說話算話。

既然淳于焰摘了面，手便將松子糖遞到他的面前。

淳于焰認真低頭看著那只小手，緩慢地閉上眼睛，張開，“啊……”

馮蘊有些好笑。

然而，松子糖還沒有來得及送到淳于焰的里，一道人影便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他一重甲，腰懸長劍，俊臉晦暗眼風凌厲，沒什麼表地按住的手腕，取下那一粒松子糖，然后扼住淳于焰的下，將糖塞了進去。

淳于焰笑著去含那指頭。

男人虎口收，他的便合不攏了。

松子糖在舌尖轉了一下，還沒有嘗出甜味來，便從角下……

淳于焰陡地睜開眼，對上裴獗冷漠的雙眼。

像是突然刮來的一陣寒風，裴獗側臉鋒利如刃，將小幾上的食盒拿過來，抬高淳于焰的下，把糖果全部用力塞那張合不攏的朱紅扉。

“好吃嗎？多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