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行溯著這個站在大晉權力巔峰，卻剛愎自用，殘忍和狠毒的婦人，平靜地道

“溫某慚愧。若真查出什麼，任憑太后罰便是。”

李桑若笑了。

緹綺司未必還偽造不出來一封假信？

要他有，他就必然會有。

“溫將軍是正人君子，大概想不到緹騎司查案都有些什麼手段的……”

半醉的，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幾乎不再掩藏心的緒，一副語還休的模樣。

“與哀家作對，沒有什麼好……溫將軍何不依了哀家？”

溫行溯垂眸，“溫某是燕先生學生，學生不如師，更不與師斗，太后何必為難于我？”

哼！

裝著聽不懂嗎？

李桑若著他笑，眼里泛起層層漣漪。

“大晉兵強馬壯，也不是丟不起一個信州。當初怎麼從齊人手里打下來的，今后還能怎麼拿回來，端看哀家想要不想要罷了。便是丟了也不妨事，哀家方才話里的意思是……”

拖著嗓音，輕慢地笑。

“溫將軍一表人才，要是因此小事便丟了命，實在可惜……”

說到這里，放低聲音，像帶著鉤子似的，暗示溫行溯，說的“依從”，其實還有別的方式。

“溫將軍可明白哀家的心意？”

溫行溯雙抿著，一言不發，那模樣看得李桑若興味更濃。

一甩羅袖，慢慢站起來，朝溫行溯走過去……

溫行溯眼眸微垂，黑眸里幽深一片。

在他的靴子里，有一把匕首。

其實殺李桑若，他不需要武，只是刀可以更方便做挾持的工。

溫行溯沒有看李桑若，腦子里快速地推演著每種行會帶來的不同后果……

紋繡鞋終于落眼簾。

李桑若毫沒有注意到危險，饒有興致地低下頭來……

“溫將軍。”

溫行溯抬頭，目一凜。

恰在這時，門外傳來仆從的尖。

“平原縣君，你不能進去。”

“滾開！我有急事找舅母，怎麼不能進去？”

濮漪態度蠻橫，一個人氣勢洶洶的往里橫沖直撞，要是哪個不長眼的侍衛想要上前阻攔，也不躲不避，直接往人家的上撞過去，侍衛嚇得連連后退，生怕到，傷到，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

濮漪靠著這耍賤的絕招，得以快速通行，徑直闖李桑若的房里，猛地推開門。

“舅母！”

一聲厲喝，打斷

了李桑若。

也打斷了溫行溯的作。

溫行溯將手收回來，恢復了端坐的姿態，李桑若也直起了腰，冷冷轉看著闖進來的濮漪，目兇。

“大膽，擅闖哀家寢殿，你怎不知輕重？”

濮漪四顧一眼，蹙眉不解。

“寢殿？這是什麼寢殿，這不是舅母讓緹騎司審訊溫將軍的地方嗎？”

李桑若讓噎住，一時說不出反駁的話。

權力膨脹到一定程度，想要什麼便要什麼，可以為所為的時候，便再也聽不得反對的意見，但李桑若想到的母親長公主，自己的大姑子，也不得不按捺下脾氣。

“不論這是何，平原，都不是你該擅闖的地方。”

垮著臉，擺出長輩的架子。

濮漪微微一笑，勾了勾角，“此次來信州，是舅母邀我同行，阿母才讓我來陪伴舅母的，那我自然要陪在舅母左右……”

既然是陪伴，怎麼能擅闖了呢？

打小就蠻橫，不遵禮法，自有一套歪理，李桑若私心里冷笑兩聲，表平靜下來。

“舅母在做正事，不是私事，無須你心……”

“可我找舅母，是為了私事呀。”

李桑若皺眉，“你先下去，回頭再說。”

濮漪忸怩地瞟了溫行溯一眼，“舅母，我很急的。”

李桑若定定地看著，越發不耐煩，“說吧，什麼事？”

濮漪目，緩緩斜下去，落在溫行溯的上，咬著下猶豫片刻，突然當著他的面，朝李桑若跪了下來。

“請舅母全。”

李桑若一驚，沉下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究竟何事，你說清楚。”

濮漪微微仰頭，聲音清澈而堅定

“實不相瞞，平原早就相中了溫將軍，與他為夫妻，共度此生……”

李桑若始料不及，瞳孔微微一，就那般盯著濮漪，久久無聲。

溫行溯那張沉寂的臉，也終于有所容，不解地向濮漪。

濮漪輕絞角，繼續道

“只是還沒有來得及稟報家中長輩，便聽到舅母將溫將軍召了過來，這才去心神，不管不顧闖殿中……請舅母看在平原守寡多年，辛酸苦悶難

了余生，好不容易才得見所，就放過溫將軍吧。”

意思是先看上的，當舅母的，就不要跟晚輩搶男人了。

李桑若聽得冷笑聲聲。

濮漪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難道其中沒鬼？

道“小兒心思，舅母諒解，這次便不責罰你了。下去吧，溫將軍涉嫌通敵賣國，緹騎司正在嚴查……”

“舅母。”濮漪行了一禮，“平原自是不敢以兒私來為難舅母，但眼下晉齊和談期，齊非敵，而且溫將軍本是齊人，是人皆有父老親族，即便真有書信往來，也無非思親，怎麼就談得上通敵賣國了？”

李桑若已經不耐煩再聽胡攪蠻纏了。

“平原，你先下去，不要手國事。”

說不過就拿大帽子扣。

濮漪往常是從不管這些事的，也不敢在李桑若面前這麼勇……

但此刻，也有點來了火氣。

“舅母貴為太后，要什麼樣的人沒有？何苦跟平原相爭？說出去，也難聽，是不是？”

“你說什麼？”李桑若沒想到膽子大到直接挑明，冷笑一聲。

“你知不知道，就憑你方才的話，哀家就可將你治罪。”

“那舅母便這樣做吧，將我和溫將軍一并治罪，如此，也算是了去了平原的一樁心事。”

“你……”李桑若當然不敢將治罪。

大長公主是整個皇室宗親的權柄人，只要這個天下還姓元，不姓李，那便永遠尊貴。

“你如此頑劣，就不怕我跟你母親告狀？”

濮漪慢慢起，站起來走到李桑若的面前，深揖一禮。

“舅母不是在為了跟齊比試的事發愁嗎？若是平原有辦法，幫舅母取勝明日之局呢？”

李桑若一怔，冷笑，“你？”

濮漪微微遲疑，“是。就憑我。”

比起收拾溫行溯，第三局的取勝當然更為重要。

李桑若輕抬云袖淡淡相問，“平原有何良策？”

濮漪眼風微閃，看了溫行溯一眼。

“我有條件。想要取勝，舅母也務必聽我的……”

風冷月寒。

溫行溯從翠嶼出來，一眼就看到馮蘊站在廊橋的另一頭。已是凌晨，寂靜的夜燈下，披著厚厚的氅子，等在飛雪漫天的屋檐下，翻飛。

“大兄。”

馮蘊看到他，大步往外走，闖飛雪中。

br> “腰腰……”溫行溯頭微哽，快走幾步一把將撈懷里。

在翠嶼的時候，他想了很多后果。

最壞的一種，便是再也見不到阿蘊了。

當溫的子落懷里，那劫后余生的沖，讓他有些按捺不住，將人擁得的，一點也不愿分開。

“腰腰，和議之后，你跟我走吧。”

馮蘊察覺到他子繃，沒有掙扎，任由他抱著，輕笑著問。

“去哪里？”

溫行溯“遠離朝堂，遠離紛爭。”

馮蘊笑了一下，眼眸微抬，看著溫行溯深邃而疲憊的眼睛。

“大兄，這世上沒有那樣的地方。只要有人，就會有紛爭，只要我們活著，就得朝堂的管束……”

溫行溯低頭，看著。

馮蘊又笑著道

“想要不被人控制，想要不因紛爭煩惱，那就得擁有更大的話語權……”

溫行溯眉頭冷凝，靜靜地盯著風雪中的子，刷白的臉，微笑的表，如此又如此堅韌。

“是大兄犯蠢了。”

溫行溯一字一頓的說完，輕的頭發。

“要保護你，大兄便不能只是大兄。”

只有護的心，遠遠不夠，要有護的力量，才能護得周全。

馮蘊那一番話像是叩開溫行溯心扉的一記重錘，重重落下來，突然便讓他開了竅似的，眼神爍爍與對視一眼，牽著的手。

“走，我們回家。”

二人回到春酲館，屏退眾人，溫行溯將馮蘊按在爐火邊坐下，等子暖和了，這才溫聲相問

“平原縣君是你找來的？”

馮蘊微笑，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找了沒錯。但幫我，不是念著我的，是因對大兄有。”

“那說的那些話……”

想到濮漪忽如其來的表白，溫行溯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也是腰腰教的？”

馮蘊代濮漪怎麼應付李桑若，也告訴不同反應要有不同的應對，但其實沒有說這件事，因為本也不想用去綁架濮漪。

但溫行溯沒有說清楚，便不知道指的是這個。

“是呀，大兄覺得如何？是不是嗆得李太后啞口無言。”

溫行溯盯著的臉，久久才出微笑。

“是。腰腰很是厲害，三言兩句，便讓太后無力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