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焰的莊子離這里不遠，上次他出現在這里還是上次看裴蕭爭執的時候，又一次不期而遇，當然不會是巧合。

蕭呈站在甲板上，負手而立。

“愿聞其詳。”

裴獗高居馬背，辟雍劍遍寒。

“世子沒事站遠些，以免濺在上。”

淳于焰慢條斯理的走近，帶點晃晃悠悠的閑態。

“馮十二的消息，妄之兄都不想聽了嗎？”

裴獗不耐煩，他已認定馮蘊就在那艘船上。

如果不在，蕭呈犯不著冒那麼大的風險認下來，也不會有那張紙箋。

至于淳于焰，一個唯利是圖的商，誰給好便幫誰，裴獗從不信他。

淳于焰不知道裴獗棄了兵符，見他黑眸冰冷，一張臉全是抑的狂怒，略略心驚，臉上卻不顯半分。

“二位在此斗得你死我活，馮十二此刻說不定正在哪個犄角旮旯里痛哭流涕，等著二位去解救呢。”

馮蘊就在那里，他卻說這樣的話。

敖七當場黑臉，“世子是來看笑話的嗎？”

淳于焰輕描淡寫地笑著，角微掀，“敖小將軍看清了嗎？陛下側這位，不是馮十二吧？”

敖七臉一變。

他其實也是有疑的，只是年輕氣盛，溫行溯和裴獗不說什麼，就認定了馮十二娘在船上，一心想把人奪回來，哪顧得那些？

聽到淳于焰的揶揄，再看裴獗不言語，突然有些難。

“阿舅……”

裴獗一言不發。

蕭呈的視線落在淳于焰的臉上，卻是笑了。

“世子到底是站哪一方的？”

淳于焰淡淡微笑，“本世子站在公道一方。”

又遠遠朝船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目，“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是人是鬼，你出來走幾步，說兩句？”

蕭呈看他一眼，沒有緒沒有鋒芒，只有一個若有似無的笑。

“阿蘊過來吧，見見舊人。”

大滿方才就站在后的影里，聽到吩咐這才慢慢走上前來，風燈搖曳著，就站到燈下，著岸上的裴獗盈盈一拜。

夜下燈火映著那張臉。

有人低呼，“是將軍夫人。”

淳于焰卻笑了一下，“假冒將軍夫人，你該當何罪？”

“仆不是夫人。”大滿眸微垂，臉上略顯驚恐，“但仆并非有意假冒，只是，只是不得已，求陛下恕罪……”

蕭呈默不作聲地看著，“夫人在何？”

大滿低著頭，不看他的眼睛，“在瞭臺，大滿和夫人就失散了，大滿幸得陛下所救，方才饒幸活命，而夫人……”

眼里流出幾分凄楚。

“大滿不知夫人下落……”

這事聽來玄妙，好端端的在瞭臺如何會失散？

蕭呈聽到不是馮蘊，表現得也太過淡定了。

眾人滿是疑，紛紛了過來。

大滿低低道“李太后聲稱有邪祟作怪時，夫人便心神不寧，害怕出事。恰好大滿與夫人有幾分肖似，就自告勇，以保護夫人為由，打扮夫人的樣子……”

向眾人，揭去花黃，當眾讓人端來清水，去除妝容，變魔似的，那張像似了馮蘊的臉，換了眉形，去了眼妝和鼻影，也就剩下分相似了。

“夫人預知了風險，卻沒有想到會真的遇上邪祟……”

此言一出，眾人吃驚。

沒有人真的相信有邪祟作怪的。

可當事人說了，人們又不好奇。

“哪來的邪祟？快說，到底發生什麼？”

大滿的臉上，生出幾分懼意。

“大滿和夫人換了裳和妝容，一起去瞭臺。夫人和小滿在臺下等待，大滿代替夫人上臺，等伽律法師作法。當青布升上來的時候，法師讓大滿閉上雙眼，這時便覺得頭腦昏眩，接著整個人往下沉落……等恢復意識，大滿便到了馬車里，再睜眼，就看到了陛下……”

伽律法師是蕭呈的人，這不就是蕭呈把帶走的嗎？

哪里來的相救？

無非蕭呈以為帶走的人是馮蘊，沒料到貍貓換太子，弄錯了人而已。

淳于焰挑眉，把話題引回來，“將軍夫人去了何方，你當真不知？”

大滿搖頭，“大滿替夫人上瞭臺后，就沒有再到夫人。也因扮夫人的樣貌，讓陛下誤會……后來，便不敢再說出真相，導致這場誤會……”

音弱弱，說罷便跪在蕭呈的面前。

“妾知錯了，請陛下責罰。”

這稱呼這姿態，很是令人遐想。

蕭呈在不知的況下，臨幸了，那就是皇

帝的人，便有什麼錯，也得看皇帝的意思。

蕭呈微微瞇眼，看一眼那頭不聲不響的馮敬廷。

“你的事，朕容后再罰……”

說罷淡淡看一眼淳于焰，又問裴獗。

“既是一場誤會，那裴大將軍是否找尋夫人要？”

裴獗臉未變，看著大滿，聲音里帶著一抑的冷沉。

“那張紙箋，你從何而來？”

大滿低下頭，不敢看裴獗，“方才仆怕被將軍識破，不敢出聲，無奈之下模仿夫人筆跡所寫。”

模仿？

裴獗隔著夜看過去，大滿的面容模糊不清。

其實他一開始就沒有相信是馮蘊，令他做出判斷的是那一張紙箋。

“在我回來前，還請齊君稍候。”

上說的是請，可這麼多人圍在這里，分明就是不讓蕭呈離開。

正好，蕭呈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溫聲一笑。

“將軍自便。”

裴獗掉轉馬頭，朝淳于焰走去，目復雜。

“依世子所言，蘊娘在何？”

四目相對，淳于焰從他眼里看到了探究和懷疑，鎮定地道“那野草不是說，被議館里什麼大宅妖帶走了嗎？既是宅妖，那走得了多遠？會不會仍在議館里？”

敖七聽不得他胡說八道。

“議館都快讓我翻轉過來了，哪里還能藏人？”

淳于焰笑了一下，“偌大的議館，總有些地方，是敖小將軍無法翻找的吧？”

“多謝淳于世子提醒！”

裴獗不輕不重地哼一聲，也不知聽進去沒有，一言不發地與他錯，打馬疾馳而去。

北雍軍鐵騎也一分為二，流水似的，一部分人隨裴獗而去，另一部分人留了下來。整個過程紀律嚴明，甚至沒有看到裴獗過多的指揮，他們便安安靜靜地完了接和布置……

蕭呈看著黑一群人，心底微涼。

方才好險！

淳于焰也在看。

這時他才發現了事態的蹊蹺。

“我好似錯過了什麼？”

蕭呈微微一笑，“世子可要到船上小斟？”

淳于焰揚眉“不是鴻門宴吧？”

蕭呈道“是與不是，世子何所懼哉？”

淳于

焰雙眼盯著蕭呈，聲音低淺，似笑非笑。

“好。那本世子便陪齊君小飲兩杯，恭賀齊君新得佳人。”

蕭呈不置可否，“請。”

李桑若換好服，躺在床上，小腹下墜般疼痛，咬著下，忍著，讓仆把扶著側過子，趴在榻上，仍是覺得不適，不由怒從心來。

“將軍還沒有回來嗎？”

仆沒有回答。

門被人推開了，進來的人是唐恭，沉著一張臉，盯住。

李桑若嚇了一跳，“恭叔為何這般看著哀家？”

唐恭垂目，臉上的嫌棄怎麼都掩飾不住，“殿下不該背著仆，下旨奪裴獗兵符。”

李桑若抿了抿，著火道“這也不完全是哀家的意思，還是裴老將軍的意思。大將軍不聽勸阻，對齊帝興兵，為一個子破壞兩國盟約，哀家要是坐視不管，還做什麼臨朝太后？”

“裴老將軍是裴老將軍，裴大將軍是裴大將軍。”唐恭不客氣地反相譏，“殿下莫不是忘了，眼下北雍軍，都聽誰的指揮？”

“當然聽朝廷指揮，沒了兵符，裴獗如何掌兵？”

聽到天真的言論，唐恭臉都僵了。

“殿下難道沒有想過，裴老將軍只是客氣客氣，又或是試探一下殿下？”

李桑若倒不是沒有想過，但裴沖推著椅在面前，一聲聲請罪，可做不得半點假。

“總歸這次哀家沒有做錯，無論如何，阻止了晉齊兩軍沖突……”

聲音未落，便見陳禧屁滾尿流地沖了過來，背后跟著兩個推推搡搡的小黃門，好似了不小的驚嚇，說得結結。

“殿，殿下……裴大將軍帶人闖了過來，說要……搜，搜查……不，不是搜查，是尋找將軍夫人。”

“豈有此理！”李桑若顧不得子疼痛，翻坐起來，青白著臉道

“他是要造反嗎？竟敢到哀家的屋子里來找人？”

陳禧想說，他興許真的敢造反。

轉眼又把話咽了回去，低頭沉默。

“將軍尋夫人心急，在竹河渡口，和齊君大干戈……”

他已經什麼都不顧了。

剩下的話陳禧不敢說，也沒有機會再說了，只聽得里屋有仆尖一聲，接著便有人跑了出來。

“陛下，不，不好了，將軍夫人……藏在，在殿下的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