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很是鬧了一陣,哭得雙眼紅腫,嗓子都啞了。
馮瑩卻比親娘冷靜。
這幾日用著金閨客,發現質果然是細了很多,但好似面皮變薄了,風熱,就容易發紅起疹,緒激的時候,也是一樣。
顧著臉,著火氣,陪陳氏坐了盞茶工夫,等心緒平靜下來,便讓凝秀拿了玳瑁的吃食用,拎去行宮。
不去找大滿,就在門外候著。
從平安那里,打聽好了蕭呈的起居日程。果然,等了沒多會兒工夫,蕭呈從營里過來,恰看見在那里糾結徘徊。
蕭呈頓步。
隨從跟著停下。
馮瑩扭頭,微微福,行了一禮。
“妾見過陛下。”
蕭呈對上的目。
“免禮。”
他雙眼平和,像有一層朦朧淡漠的笑,與往日并沒有什麼不同。
他對每個人都是一樣。
馮瑩的擔憂,頓時消散。
蕭三郎怎會沉迷大滿那樣的俗呢?若當真馮蘊回來了,或許要忌諱一二,要是為了一個大滿這樣的贗品跟三哥翻臉,那是得不償失。
馮瑩心復雜,勉強笑了笑,示意凝秀把東西拿過來。
“妾前些日子,養了一只小貓,名玳瑁,極是可喜,花滿夫人看見也喜歡上了,專程派了班公公去捉。他們走得匆忙,妾沒來得及收拾玳瑁的東西,怕它認生,不習慣,專程拿了過來。”
溫聲語,善解人意。
委屈似不,意深濃卻克制。
這是蕭呈需要的那種妻子,是通往皇后之路的必要條件,馮瑩在閨閣里學的便來的,駕輕就,臉上不半點痕跡,順便告了大滿一狀。
蕭呈看著。
視線凝視得足夠久。
久到馮瑩的心跳都加速了,他才慢慢擺袖,淡淡地道
“跟朕進來。”
這幾日大滿都住在蕭呈這邊,這也是寵冠后宮的佐證。
有大滿在的日子,馮瑩來請安,送吃食,全讓吉祥堵回去了。
自從大滿被蕭呈帶回來,這還是馮瑩第一次進他的寢殿。
看上去與往昔并沒有什麼不同,寡淡素、清雅潔凈,多了人,卻尋不著人香的痕跡。
馮瑩暗松一口氣。
并沒有鳩占鵲巢,并沒有令智昏。
蕭三郎還是那個蕭三郎,他不會為所迷。
大滿在院里。
蕭呈沒有讓像下人那樣侍候,可有自知之明。寄人籬下,份卑微,做仆也是習慣的,皇帝潔凈,便手腳勤快些,干活利索些,好安立命。
尤其今兒搶了馮瑩的貓,怕蕭呈責怪,找個蔽的屋子把貓安置下來,正要打掃,就被蕭呈傳了過去。
進屋一看,馮瑩跟在蕭呈的邊。
“陛下……”
上前行過禮,便手去接蕭呈的披氅,十分自然和稔,沒有給馮瑩行禮,甚至沒有看一眼,更不在意馮瑩什麼表,會怎麼想。
這些都不值得花心思去琢磨。
只要把主子侍候好,有人撐腰,管做什麼?
卻不知這落馮瑩眼里,儼然便是恃寵而驕的模樣。
馮瑩有些惱火,卻不好發作,安靜地立于一側。
蕭呈看大滿一眼。
“今日做什麼了?”
大滿到蕭呈帶笑的眼神,心下便活絡起來。
二人私下里相,蕭呈對可不會這樣和悅。
這不是擺明了要讓馮瑩難堪嗎?
角揚揚,不輕不重地掃了馮瑩一眼,“妾今早看到一只小貓,很是喜歡,便讓人捉了來,想養在院子里,陛下不在的時候,也可以陪陪妾……”
蕭呈問“你可知是馮夫人家養的貓?”
大滿吃驚地看著他,掩口愕然,搖搖頭。
“妾不知,妾看它臟污,以為是一只沒人要的野貓,這可如何是好……”
帶點撒的語氣,只對蕭呈說話,眼睛也自始至終盯著他,本不管“苦主”馮瑩,那矯造作的樣子,馮瑩都替尷尬,更不信蕭呈會迷上這麼一個貨。
不料蕭呈只是嘆息一聲。
“下不為例。”
說罷,他在馮瑩期待的目中轉頭。
“不拿已經拿了,讓養著吧。你要喜歡,回頭再養一只便是。”
一句話刀子似的捅在馮瑩心上。
馮瑩紅了眼。
這不是擺明了偏袒嗎?
膛盈滿了怒火,幾乎就要控制不住,聲音也帶了些意。
“陛下……大滿能得你的寵,是因為長得像阿姐嗎?”
打定了主意,就算離間沒有用,也要惡心一下大滿,讓知道自己只是馮蘊的替代品。
不料大滿渾不在意地轉頭,很是開心地笑著對蕭呈道
“陛下,也覺得妾長得像阿姐呢……”
蕭呈淡淡一笑,“是像。”
君
王之心,不可測。
蕭呈沒什麼耐心糾纏此事,擺擺手示意馮蘊退下,便側目看向大滿,黑眸深了些許。
“隨朕來,侍候朕沐浴。”
大滿斜一眼馮瑩,盈盈而笑,跟在蕭呈后面往里走,就好像沒有馮瑩這個人似的,聲若黃鸝。
“妾從花溪村帶來一種笑荷香,很是清雅,最適合陛下沐浴飲茶所用……”
兩個人的影繞過帳幔,腳步聲漸漸消失。
馮瑩過輕紗去,心窩堵得仿佛不過氣。
侍立的仆從都垂下了頭。
他們假裝看不到的狼狽,馮瑩卻覺得愧難當……
窗邊的木案上,擺放著幾個小瓷瓶,用絨布搭著,出一角,上面著“金閨客”三個字。
問侍,“那是什麼?”
侍看一眼,低頭道“花滿夫人的脂膏。放在這里,還沒來得及收揀。”
馮瑩微微怔然。
大滿得寵于蕭呈,莫非也是因為金閨客?除了臉,上也得用起來……
凈房里熏得熱氣融融,潔白的紗簾落下,大滿規規矩矩地走進去,將蕭呈沐浴用的巾子和香胰等擺放好,這才低著頭,徐徐退下。
“大滿。”蕭呈突然喚住。
大滿心里咯噔一下。
蕭呈這麼多天都沒有,當然不會自作多的以為他興致來了,想讓侍寢。
因此,有點張。
“陛下……”
低著頭,很恭順。
蕭呈視線落在的額頭,嗓音低醇。
“不要自作聰明。”
大滿抬頭,看著他沒有表的面孔,一時不知蕭呈究竟如何想的。
蕭呈跟裴獗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裴獗滿臉寫著生人勿近,十丈外都能覺到他上的冷氣,蕭呈卻深藏不,不見慍氣,淡漠,也溫雅,甚至可以稱得上隨和,但他帶給人的距離,是會讓人自慚形穢的,就好像天生刻在骨子里的……
“仆錯了。”
大滿搶著道歉,擺正份。
“明日要去信州見阿姐,仆想著素來喜歡這些,那玳瑁生得伶俐,極是好看,就想帶去給……”
蕭呈不知信了沒有,朝走過來。
二人距離近了些。
他看著大滿的眼睛。
大滿被他盯得心慌意,但在欺負馮瑩和陳氏這件事上,十分坦然,張卻不畏懼。
“不要試探朕的心意。”
蕭呈視線微垂,帶
點慵懶的神態,周清冽的氣息仿佛罩著一層漫不經心的冷意。
他說“你不是阿蘊。朕也不會在你上找的存在。朕縱著你,只因這是阿蘊的心意,別無其他。”
大滿愣了愣,點頭。
“仆明白的,從不敢妄想。”
蕭呈眼窩里幽暗,示意。
“出去吧。”
“喏。”大滿慢慢地退下,又聽他補充,“以后沒人的時候,我允許你姐夫。”
大滿回頭看著他,似懂非懂。
蕭呈緩緩道“見到阿蘊,知道該怎麼說吧?”
大滿遲疑一下,“是,姐夫。”
從并州行營去赴宴,馮家一行人走的水路,落地碼頭時,滔滔江水里,可見往來船只頻繁,船上滿載貨,好多都是往鳴泉鎮去的。
陳氏想到馮蘊買的那幾百畝地,更是心如刀絞。
看著船上帶來的隨禮,低低對馮敬廷道“一會兒尋到機會,記得讓十二娘把安渡的家產吐出來。”
馮敬廷昨天跟鬧了些不愉快,但他耳子,得知大嫂已經將納阿伶為妾的事放出風去,對陳氏便狠不下心來。
“此事,我不便出面,不如讓大滿去說?”
大滿今兒從上船開始,便擺出一副帝王寵姬的模樣,侍宮人,隨行十幾個,錦華服派頭十足,單獨坐在一側,不向陳氏請安,只在看到馮敬廷的時候,才給一點好臉。
陳氏說到就氣。
“你指?哼,我說了,就是十二娘派來的細作,你們不信,等著看吧,有你們吃虧的時候。”
馮敬廷嘆氣一聲,搖頭。
“婦人之見。”
“你……”
陳氏待要發作,外面便有下人稟報。
“府君,船已靠岸。雍懷王妃和溫將軍,在碼頭相迎。”
陳氏到的話,咽了下去。
視線隨著眾人往外。
這一看,心底怒火熊熊燃燒。
大滿那賤婢在面前擺譜也就罷了,碼頭上的馮蘊更是如此……
寂靜中,江風徐徐。
一群著鐵甲手執利的北雍軍士兵,整整齊齊地佇立在碼頭,看上去足有上百人之眾。
戰馬無聲,香車華麗。馮蘊立在人前,臉上帶著溫良平和的笑,整個人出一種說不出來的貴氣和雍容。
這尊貴無雙,是嫁對了男人。
陳氏心往下沉,馮瑩眼睛也微微發熱。
倒是大滿,看到馮蘊和小滿,驚喜得揮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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