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幾天下來,莊子里的田地都翻得差不多了,馮蘊看了一下水田的況,準備先育秧苗。
育苗那天,幾個什長伍長恰好過來議事,順便湊過來觀看。
馮蘊沒有把苗放到田里去育,而是專門為稻種安排了一間暖房,搭上數層竹架子,取田泥置于上方,均勻撒上稻種,屋子里用木炭保暖加熱,不風,再派人按時添加水分……
徐嫂子也在旁邊,整個人看得目瞪口呆。
“娘子讓人捯飭屋子的時候,俺還不知干啥用的。哎喲娘也,原來是給稻子住的唄。”
眾人齊笑。
楊什長問道“里正娘子,把稻子撒在竹墊上,這能嗎?”
“能。”馮蘊道“先育苗,等苗出芽,天氣暖和了,連同竹墊一起,整個放苗圃里養著,等五月份,秧苗長到二十來公分,再移栽到水田里去。”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這是個什麼說法?為何要如此麻煩?”
但凡下過地的人,都知道,稻子是直接丟在水田里播種的,里正娘子這麼倒騰,不嫌麻煩嗎?
馮蘊也是從書上看來的。
那些解釋,一時半會跟他們說不清。
只道“這麼做至有三個好,一是給稻種保溫,加快育苗速度,彌補雪災誤了的農時。二是育苗的時候不占用田地,田里可以種一些蔬菜,還有那些種了冬小麥的田,等到五月收割再整一遍,不影響,土地利用率就高了。三是育好的苗,等到一定的大小,可以看出苗種好劣。我們只移植那些長勢好的,差的便淘汰掉。如此,產量便會比直接播種好上許多……”
村人種了一輩子地,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說法。
盡管里正娘子很有本事,可看細皮的,也不是種過地的人,他們不信馮蘊比自己家世代傳下來的手藝更強。
看了半晌,笑盈盈地離去了。
上沒說什麼,顯然是不信。
馮蘊當然不會相勸。
播種是大事,勉強不得。何況用育苗法代替直播法,也是第一次嘗試,沒有經驗。弄不好了收,那不就是害了別人嗎?
忙碌一上午,馮蘊累得腰酸
背疼。
其實有耐心也喜歡做這些事,可備不住不夠強壯,稍稍累一下,就覺虛弱……
這個時候,就有些慨人不夠用了。
攤子鋪得太大,到都需要人……
馮蘊在書房里坐了片刻,來邢丙,讓他從部曲里再挑幾個得用的人,鍛煉鍛煉。
往后用人的地方多,單靠他們幾個,轉陀螺也轉不開。
邢丙滿口答應。
馮蘊這才想到什麼似的。
“大郎呢?怎麼不見人影?”
邢丙笑了笑,“好似是礦山報名的人,小子發愁,想著怎麼挨家挨戶去游說……”
馮蘊眼皮一跳,“你把他找過來。”
十五歲的年揪著眉頭被父親到馮蘊面前,滿臉嚴肅,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娘子。”邢大郎看著馮蘊,便撇了一下,這才遞上冊子。
“統共才五六個人記名。這可怎生是好?”
花溪村現在的日子比別的村落好過,村里人的選擇也多,因此更為惜命。得知那礦山有命風險,沒幾個人想去……
“就冊子上這幾個,也是礙于面才來記的名……”
馮蘊拿著冊子看了一眼,數了數人數,不慌不忙地放下。
“這才好呢。”
邢大郎愣了愣,急得什麼似的。
“娘子是不是糊涂了,馬上就要上山了,找不到人,怎生是好?”
馮蘊道“礦山上,我原也沒打算用本村人。”
有風險的事,盡量不要用村里人。一旦出事,不好扯皮。可是如果不村里人吧,又怕他們覺得長門的水流了外人田,說不定心里就會有意見,影響鄰里關系。
“礦井里有毒氣,礦山常死人的消息,是我讓人
傳播出去的。”
馮蘊輕描淡寫地一說,邢大郎驚訝得都合不攏。
敢在背地里拆他臺子的人,是自家主子啊?
邢大郎看馮蘊一副早有盤算的樣子,苦地問“那我們礦山上著要人,上哪里去找?”
馮蘊道“回頭找刺史君拿一份名單。有的是人。”
礦山開采的風險系數大,馮蘊不想讓農人去涉險,幾個報了名的人,讓邢州到莊子里培訓,以后可以做小管事。
井下最危險的活兒,率先想到的是賀洽手頭的人——信州囚犯。
信州眼下有五郡,每天都有層出不窮的殺人放火。新朝百廢待興,律令尚在混之中,這些人斬也不是,不斬也不是,杖責和徒流無論哪一種,對賀洽來說,都是十分頭痛的問題。
大部分走上這條路的人,都無家無業無依無靠,犯的罪夠不上死刑,把他們打一頓放出去吧,隔幾天又會出來為非作歹。
說到底也是為了填飽肚子,怎麼著都難辦……
馮蘊找上門去的時候,只那麼一提,賀洽便喜不自勝。
“正愁沒地方置這些人,王妃可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
賀洽說著便要帶馮蘊去提人,馮蘊看他著急的樣子,笑了一下。
“不急,還得刺史君管上幾日,待我那邊有眉目了,你再給我送過來。”
賀洽眉頭松開又揪,點點頭,捋著胡子嘆氣。
“糧倉不,流禍四起,今歲日子難過哦。”
說起來他便又慨李宗訓不要臉,公然賣斂財,狠狠薅了一把大戶人家的羊,馮蘊看他愁眉不展,笑著建議。
“此計,刺史君也可一試。沒什麼大不了的,取敵之長,補己之短嘛。”
賀洽啊一聲,瞪大眼睛,“那我與李狗何異?”
馮蘊不多說什麼,笑盈盈地岔開了話題。
不到萬不得已,確實沒必要學李宗訓鋌而走險,壞了聲譽。可不得不說,要快速充盈國庫,利于民生
,歹計也是好計。因為在這件事里,還有一個掩藏的好,開罪了這些大戶,換得老百姓高興,李宗訓其實沒虧。
次日,淳于焰從云川找來的礦山匠人到了花溪。
馮蘊先帶他們去農坊看了看正在鍛造的礦井工,然后約好上山勘探的時間。
淳于焰在旁聽著,眉梢一挑,問馮蘊。
“你要上山?”
馮蘊點點頭,“山上積雪已化。孫大叔說,有他帶路,不用繞,端端直直地就能找到那個山。”
是找不找得到的問題嗎?
淳于焰冷笑,看著不憐的樣子,“在家呆著。哪里就用得著你了?”
咦?馮蘊半瞇著眼,半是嫌棄半是笑地看著他,“世子做好你云莊的主子就行,我不缺主子。”
這話氣。
淳于焰聽得心頭生恨。
這小娘子是聽不出好話賴話的嗎?
“登山之路,又又,險象環生。誰去誰去,反正本世子不去。”淳于焰大袖一拂,扭頭走了。
看著那背影,馮蘊丈二的和尚不著頭腦。
堂堂丈夫,這也太小氣了吧?不就擺臉,要不是有用得著的地方,才懶得慣他病。
馮蘊回到莊子里,就準備出行的服和靴子。
不是固執,非得跟著上山不可,而是開礦不比其他,須得親眼看見地形地貌,山脈走勢,以對照書上所學……
不親眼看好,放心不下。
次日是個大晴天,馮蘊早早起床收拾妥當,騎上邢丙牽來的小馬,等著匠人。不料一轉頭,就看到淳于焰騎在馬上,施施然走過來。
還是沉著眸,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可看那行頭卻是準備同一道上山去的。
“世子要一同出行?”馮蘊納悶地問“不是說又又,險象環生?”
淳于焰不冷不熱地瞥一眼。
“本世子就冒險。如何?”
馮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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