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到，天便漸漸黑沉下來。

馮蘊坐在屋子里，還能聽到莊里人在小聲說話。

開了春，種子下了地，就像是看得見的希，村里人近來很是神，常常大晚上還有人站在路邊看莊稼的生長……

馮蘊沐浴出來，小滿已經候著了。

房里現在統共有五個仆，除了小滿，便是起初從安渡府獄里救出來的環兒、佩兒那四個。

不過，仆們只是做一些雜事，常在跟前行走的，只有小滿一個。

韓阿婆說了好幾次，屋里人手不夠，再增派些過來，馮蘊卻不愿意要那麼多人在邊，重生后，防備心重，的事，寧愿自己做，也不愿意找不信任的人。

“娘子的窗戶怎麼開著的？”小滿說著便要去關窗。

馮蘊看一眼，“不用了，我就想吹吹涼風。”

小滿微微錯愕一下，應一聲喏，回來繼續幫絞頭發。

“你先下去吧。”馮蘊接過巾子，垂眸道“我還要坐一會兒再睡，晾一晾也就干了。”

小滿猜到有什麼事，但沒有問，乖乖地帶上門下去。

馮蘊了片刻頭發，窗外便傳來響聲。

吹滅了屋子里的燈火，這才走過去推開窗戶。

金戈回頭一眼，翻窗而。

“王妃。”他很恭敬，朝馮蘊施禮。

馮蘊笑了一下，“看來還是云娥的話好使。”

金戈垂眸，語氣清淡，“愧對王妃，陛下在西京和安渡的探子名冊，小人實在弄不到，又不好打草驚蛇，找任先生打聽……”

頓了頓，他低嗓音道“小人偶然從任先生那里得知一個消息，也不知對王妃有用無用。”

馮蘊莞爾一笑，“什麼消息？”

金戈道“宣平侯曲恭，此人和長公主往甚……”

“哦。”馮蘊笑了一下，不以為然地道“長公主的幕之賓，也不止他一個。”

金戈道“小人想說的是，這位宣平侯，和鄴城朝廷，關系也不淺。”

馮蘊明白他的意思了。

宣平侯曲恭，有可能是李

宗訓的人。

這個金戈，關于蕭呈的事，一件不，打聽來的與晉國相關的事，倒是不吝相告。

馮蘊輕描淡寫地笑了一下，“有用，十分有用。”

大概是那語焉不詳的表，有點反諷的覺，金戈遲疑一下，鎖眉頭，又沉聲道

“花滿夫人不一定會背叛王妃，但馮家看極，一個人在臺城，其實很難有所作為。”

馮蘊揚眉看他，“不是說寵冠六宮嗎？馮家如何能看得住？”

“不是馮家，是……”

金戈沉默片刻，才淺淺一嘆，“陛下并非王妃所想那樣淺薄。雖然他會寵幸花滿夫人，讓小人頗為意外，但有一點，陛下絕非為所，昏聵無能之輩，并不是他看不馮家所為，而是他默許如此……”

似乎怕馮蘊聽不明白，金戈看著臉上的笑，又補充一句。

“一個頭腦清楚的皇帝，又怎會讓后宮一人獨大呢？寵幸花滿夫人是打馮夫人，進而打馮家和陳家。而默許馮家看住花滿夫人，是為平衡朝堂，不讓恃寵生驕，鬧出子……”

馮蘊一笑，“這便是為君之道吧？”

上輩子蕭呈不也默許馮瑩對多方刁難，冷眼旁觀嗎？

金戈悶悶嗯聲，這才察覺馮蘊的眼神，較平常更冷。

他低頭拱手，“王妃要是沒有別的吩咐，小人便先走了，任先生今夜沒有回安渡城，我怕他一會兒尋我不見，有所生疑……”

馮蘊抬眼著眼前這個高大的男子，輕輕一笑。

“去吧，好好對待云娥和衡。”

金戈僵了僵，回視著。

“王妃不怨了？”

馮蘊緩緩閉上眼睛。

今晚的風很溫，拂過窗欞沙沙作響，像有什麼緒從心上一點一點

地剝離。

“讓你問的嗎？”

金戈道“不是。”

馮蘊沉默一下才道“不怨了。”

萬事皆有因果，是所有的因，造就了今日的果。

覺得現在的自己很好，對前世那個總傷害的馮蘊也沒有什麼可留的，因此，不想再怨孔云娥了。

子求生不易。

孔云娥上輩子背叛過。

這輩子利用。

就當扯平了吧。

三月底，通往小界丘的路拓寬了一半，礦井的開鑿也按照馮蘊事先的計劃有條不紊地推行著。

到四月初，天氣越來越暖和，馮蘊連續幾天沒有見著鰲崽，才發現況不太對。

鰲崽常常上山，有時候夜里也不回來，馮蘊會擔心，但也知道他本就屬于山林，不會太約束它。

但一連幾天不見，心里有些失落。

韓阿婆看出來了，低低地勸。

“到底是個野，長大了，哪里愿意天被拘在屋子里……”

馮蘊道“我不該讓他躲著人，可能是我說別人會怕他，他才走的。”

“怎麼會？”韓阿婆笑了一聲，“從小養大的崽，你還不知道嗎？定是看著開春暖和了，自己去山上撒歡了，玩夠了就回來。別往心里去。”

馮蘊嗯聲應著，上不說，心里覺得鰲崽大了，總有離開的一天，又是為他高興，又是惆悵。

夜里想著鰲崽便有些睡不著，不料半夜被推窗的聲音吵醒，打開一看，便看到一顆大貓腦袋。

窗臺下，是鰲崽帶回來的獵，一只鹿。

馮蘊不知道他是怎麼把這麼大一只鹿子拖回來的，看著鰲崽那張獻寶似的大臉，用力了。

“你上哪里去了？姐姐沒見著你，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鰲崽兩只前爪落在窗戶上，腦袋進來蹭馮蘊的手背。

馮蘊讓開子，“進來。”

r> 鰲崽一躍而，在地上打了個滾，便雙手抱住的蹭個不停。

馮蘊子差點讓他拉下來，又好氣，又好笑地拉著子，“還當自己是小寶寶呢？”

又彎下腰來，捧著他的腦袋，“讓我我們鰲崽的小肚子，有沒有吃飽呀。圓圓的，嗯，吃得很飽，所以，鹿子是專門給姐姐帶回來的禮是不是？”

鰲崽的手心。

馮蘊心無比的滿足。

被一只著，比被人著還暖心。

鰲崽啊，心頭。

馮蘊像往常一樣，仔仔細細地檢查一遍鰲崽的，發現他的后腳有一點劃傷，爪子也壞了一個，當即心疼壞了，讓小滿趕去請姚大夫過來。

姚儒也算是看著鰲崽長大的，只覺得它就是一只溫順的大貓，并不懼怕，細心地替鰲崽上了藥，這才拿著診金喜滋滋地回去了。

“崽，以后要小心些，別讓自己傷了，姐姐看著要心疼壞了。”

馮蘊托著鰲崽的爪子，很希他能永遠陪在自己邊，又覺得不能那麼自私，心下矛盾地跟鰲崽了一會兒，這才想起窗外還有他辛苦帶回來的獵。

馮蘊了兩個仆從來收拾鹿子。

仆從十分開心。

小滿也笑意盈盈。

都說跟著鰲崽不缺吃……

鰲崽高興得在地上翻來翻去，喜悅又得意。

這時，葛廣突然從窗外站起來，喚一聲娘子。

“在地上撿到個東西，這是鰲崽帶回來的，還是有人落的？”

馮蘊側目看過去，葛廣手上拿著一個銅制蹀躞，看那樣的制造工藝便知價格不菲，是貴族子弟用來束腰之用，一般平民扯跟布帶草繩就能做腰，不會用這樣的東西，也用不起。

“拿過來。”

葛廣將蝶躞到馮蘊的手上。

對著屋里的燈火，蝶躞背后沾上的跡，十分顯目。

眾人的目都落在鰲崽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