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樽是濱海山莊的娛樂會所,
設施自然是頂尖的,這一塊有娛樂部經理在打理,來得不多。裏邊的客人男男都有,因爲包廂極大,不得不眯起眼睛,尋了半天才找到柏林。
在娛樂會所中要理的關係更復雜,佳南工作至今,金樽部瞭解得算很,直到今天才算開了眼界,看着坐在不遠的一個孩,低聲對柏林說:“你看,那個生好漂亮。”
此刻燈迷離,線如般繚繞,襯得人的臉龐帶着淺淺一層朦朧曖昧之,柏林只瞄了一眼,就不屑地說:“你們燈打這麼暗,姐都能天仙。”
佳南忍不住笑出聲來,也不和他爭辯,只是四顧,問:“那你是嫌……還不夠漂亮嗎?”
柏林嗤笑一聲。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佳南看得到他眼角細細的一條笑紋,分外清晰。他說是一起來玩,卻只是拉着聊天,偶爾吃些水果,連酒都不沾脣——想起那晚上自己半開玩笑的一句話,忽然明白了,這個還帶着孩子氣的男人,大約是在力行地證明自己的清白。
柏林看着的時候,眼神很乾淨,也很專注,可越是這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正有些尷尬的時候,手機響了。是陸嫣打來的,佳南正好找了藉口跑到包廂外去接。
掛了電話,並不想立刻回去,索去走廊盡頭的洗手間補妝。與兩位領班肩而過,模模糊糊聽到其中一個說:“
……剛接到通知他來了……最清純漂亮那個,今天才來……”
也沒在意,進了洗手間,才發現裏邊還有個生在補妝。
洗手間明淨的燈下,正在往臉上撲。佳南側頭看了一眼,忍不住又回過頭,多看了幾眼。
那個生看上去年紀很小,化妝的作顯然還不嫺,或許也是因爲那塊餅的質地並不如何細膩,撲上去便顯得有些暗沉。發現有人在觀察自己,更有些不自然,手都在輕抖。
佳南看了一會兒,開口問:“你在這裏……工作?”
原本是想說“公主”這個詞,可這個生……絕對是見過的,最清純漂亮的孩子,忽然有些難以啓齒,便改了口。
對方果然侷促地停下來,點了點頭。
或許還在上學。不管是什麼原因,來這種地方上班,都讓人覺得很沉重。佳南想到這裏,心底忽然浮起淡淡的悲哀,這個世上,大約每個人都有不如意的地方。如自己這般,難道還有力氣去同他人嗎?
佳南放下手中的脣,淡淡對說:“我許佳南,也在這裏工作。”
“我安琪,第一天來。”張地說。
“你的皮這麼白,狀態又這麼好,還要撲嗎?”佳南住的手,輕聲說,“不要塗了。”
“可是……”安琪顯然還有些躊躇,“是領班吩咐的……”
“如果問起來,就說是我說的吧。”佳南淡淡
地看着一張白裏紅、晶瑩得毫無瑕疵的小臉,不知想起了什麼,隔了一會兒,才笑了笑,“去吧。”
回到包廂,佳南憑着先時的記憶,坐在原來的地方,卻發現柏林不在了。也不在意,拿了杯果,一口一口抿着,包廂門又打開了,這次進來的果然是安琪。
不由多關注了幾眼,看着安琪被領班帶着往角落去了。
佳南一眼過去能看到柏林,微微前傾着子,正向安琪。忍不住一笑,心想一會兒可以問問他——這個連底妝都沒打的孩子算不算漂亮呢?
他們果然在柏林前停下來,領班是在低聲介紹,佳南看着安琪穿着白的纖細影,忽然覺得做這一行,或許比任何行業都“公平”吧?只要你有足夠的貌……無論如何,都能嶄頭角,被送到最重要的人面前。
正在胡思想的時候,柏林瞧見了佳南,向招招手,自己站了起來。
他的背後,便赫然出一個空當,還坐着一個人。
陳綏寧有些慵懶地靠在沙發上,微微仰着頭,饒有興趣地看着安琪。隔了那麼遠,佳南卻覺得……他那雙眸子,即便在昏暗的線中,也是流溢彩,彷彿是發現了寶藏。這個陳綏寧,和那個素來世淡泊的男人,真是大相徑庭。
佳南轉過頭,本以爲剛纔宴會中途他離席去見了重要客戶,應該是不會回來了,這才放心地過來這裏
,此刻卻又到,便真的有些後悔了。
包廂裏的空氣也變得異常沉悶,默默坐了一會兒,直到柏林走過來,有些興地說:“喂,喂!你看到那個生沒有?”
佳南順着他指的方向過去,看到安琪安靜而乖巧地依偎在陳綏寧邊,而後者手中握着酒杯,脣角輕輕抿着,不知在想些什麼。
“很漂亮。”佳南勉強笑了笑。
“是漂亮。以前老大都不要人陪的,這次居然留下了。”柏林實事求是地評價,打量了佳南幾眼,“不過我覺得……和你很像哎。”
這一次,佳南忍不住笑出聲音來,異常認真地說:“我哪裏比得上?可以不化妝就來上班,我要是不化妝的話……這裏都是皺紋。”
柏林湊近了一下,仔細觀察的眼角,搖頭說:“哪有這麼誇張。我認識你的時候,還以爲你高中畢業呢。”
佳南只是笑了笑,一言不發。
“不過不管出於什麼理由,年輕孩子來這種場合工作,就是不自重。”柏林又看了一眼安琪,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
邊的朋友許是喝多了酒,聲音漸漸喧雜起來,佳南躲在形形的人羣中,聽着柏林七八糟地說着笑話,喝完了手中的飲料,又看看時間,站起來說:“不早了,我還有些事,先走了。”
柏林跟着站起來:“那我送你。”
旁邊一桌忽然開始起鬨,接着砰的一聲,似乎是開香檳的
聲音。暗之中,不知道一塊什麼東西,飛速地向佳南臉上打過來。
佳南下意識地拿手指捂住鼻子,一時間痛得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又酸又漲,接着指間溫膩膩地留下。從未這樣清醒地驗到鮮快速從流失的覺,整個人頓時蒙了。微仰起頭,鮮倒灌着流進嚨裏,襟上更是斑斑點點,全是跡。
柏林手忙腳地抓了茶几上的紙巾遞給,佳南卻騰不出手去抓,只是徒勞地用手捂在上,而黏膩的順着手指一直流到了手肘。
始作俑者是柏林的一個屬下,此刻怔怔地看着,幾乎已經嚇呆了。有人將頂燈打開了,亮頃刻間潑濺下來,沙發上、桌面上的斑斑跡越發顯得怕人。
“馬上去醫院——”柏林的話還沒說完,後嘩啦一聲,什麼東西被打翻了。
他回頭一看,陳綏寧隨手將冰桶裏的冰倒在溼巾上,抓起來放在佳南鼻骨上方,沉聲說:“自己拿着。”
佳南被冰塊激了一下,渾打了個冷戰,接着子一輕,已經被人騰空抱了起來。陳綏寧抱着往門口走去,一邊沉聲說:“住鼻子,不要擡頭。”
佳南用力抓了冰塊,敷在鼻子上,聽到他又問了一句:“左邊還是右邊?”
柏林微微一怔,卻聽到佳南甕聲甕氣地回答:“右邊。”
陳綏寧皺了皺眉,冷聲說:“我們馬上去醫院。”
他並沒有顧忌周圍的目,抱着大步走到門口,司機已經將車子停在門口,拉開了後座車門。
陳綏寧想將放在後座,偏偏的小卻橫亙在門邊,試了兩次都沒放進去。他有些急躁,順手扯掉了腳上蹬着的高跟鞋,將的膝蓋一曲,塞了進去。自己轉走到車子另一側,對柏林說:“我會送去醫院。”
車門砰的一聲甩上了。陳綏寧坐在佳南邊,看着慘白的臉,撥開的手,替摁住鼻子兩側。
冰鎮和並沒有讓流的速度放緩,佳南低頭看着自己的前襟,米的上已經沾滿跡,聽到他的聲音:“別怕,馬上就能止住。”
時倏然靜止了。
那時他們去青海湖看漫天遍野的油菜花,卻因爲高原反應,鼻怎麼也止不住。陳綏寧半夜抱着,坐在120急救車上,一路趕到醫院。
那一次足足流了小半臉盆的,只覺得渾無力,靠在他邊,忍不住想哭。他替摁着鼻子,低聲說:“別怕,馬上就能止住。”
那一晚急診科的醫生因爲找不到出點,只能往鼻子裏塞棉團。一層一層實了塞進去,佳南痛得狠狠掐他的手臂。他一直默不作聲,等到真正止住的時候,纔看到他的手臂上一塊塊全是掐破的皮。
醫生鄭重地說:“下次如果再出,可能要個手了。”
幸好在醫院觀察了一整天,並
沒有再出,從此以後,佳南便再也不敢去高原了。即使那麼想去西藏,最終也還是放棄了。
佳南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有些迷惘,也有些迷離。
陳綏寧的手一直不曾放開,抿着脣,一言不發。臉上的妝都花了,加上滿臉的鮮,頭髮糾結,狼狽不堪。可唯有一雙眼睛,許是因爲害怕的緣故,像是驚的小鹿一般,盈盈水水,人憐。心臟似是微微收了一下,陳綏寧很快轉開了眼神,側臉向車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車速極快,趕到最近的醫院,不過十多分鐘,已經有醫生在門口等着了。
陳綏寧已經放手,靠在椅背上,理智漸漸恢復,他看着有些艱難地推開車門,並沒有手幫忙。最後是有經驗的護工一把將抱上了急救牀,推去裏邊了。
急診室外,護士手中拿了表格走過來說:“家屬嗎?麻煩在這裏籤個字。”
醫院的燈慘白慘白的,他的形拔,靠在雪白的牆上,臉有些晴不定,他沒有接過那張紙,只對護士說:“兩年前發作過一次,是在高原上。那時醫生說再出的話,一定要找到出點,再手。”
護士一一記下來,又說:“在這裏籤個字。”
陳綏寧卻在不經意間退開半步,微微側頭說:“我不是家屬。”
恰好急診室裏有人探頭,說了一聲:“準備下,馬上做個小手。”
護士擡頭看了
看他:“那你去聯繫家屬。”
陳綏寧下頜朝一個方向輕輕一仰,淡漠說:“來了。”
沈容急匆匆地趕過來,看到陳綏寧,停下腳步,打招呼說:“陳總。”
急診室門被拉開了,護工推着佳南出來,就這樣躺在牀上,閉着眼睛,臉白得像是牀單的,如果不是口輕微的起伏,真像已經死了一樣。
陳綏寧站直子,脣角抿一條直直的線。
而沈容快步走到的邊,俯,低聲說:“小姐,現在去做個小手,很快就沒事了。”
佳南睜開眼睛,不知低低說了句什麼話,沈容便安:“不會和上次一樣的,你放心。”
佳南又閉上了眼睛,像是沉沉睡去。沈容鬆了口氣,臉上也出了幾分難掩的緒,他完全能理解此刻的恐懼。上一次躺在手檯上……被人從鬼門關拉回來,卻失去了孩子。對於佳南來說……那大概是,永遠不願意提及的一塊傷口。
手室的門關上了,沈容一回頭,看到陳綏寧站在不遠的地方,黑影幽寂,目微微向上着廊上的頂燈。他並不確定陳綏寧是不是聽到了剛纔自己說的話,躊躇了片刻,終於還是走過去,打了聲招呼。
他依舊是冰冷的神,只點了點頭,轉離開。這個時候,醫院門口十分清冷。細雨撲在臉上,陳綏寧一低頭,看見車座和絨毯上全是斑斑跡,說:“明天這輛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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