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林玉梅和馮月英就都趕到榕溪村葉家了。
因為這次要請全村人吃飯,所以老葉家院子里的地方本就不夠用。
于是一大早,葉家兄弟四個就去曬谷場壘出好幾個灶臺,順便還用凳子和木板搭起幾個備菜的長條案,準備直接在曬谷場上請客。
上午村里人起來看到之后,便有人自發地將自家的桌子和凳子搬過來,還有人將碗盤拿過來用。
這也算是在村里擺酒約定俗的規矩了。
畢竟這種宴請全村的酒席,基本只有婚喪嫁娶或者是升中舉的時候才會擺。
有些人一輩子肯定都擺不上幾次。
自然不會為了這偶爾一次的擺酒,就在家里準備那麼多桌椅板凳和碗盤筷子。
這時候就需要村里人一起湊一湊了。
大家張羅著往曬谷場搬東西的時候,葉家妯娌三人以及林玉梅和馮月英都已經在忙著洗菜備菜了。
大人們還要下地干活,將東西送過來,最多也只是稍作停留,看看葉家都準備了什麼菜。
但村里那些不用去私塾也不用干活的孩子們,就早早都來到曬谷場等著了。
老葉家在這種事兒上,從來都不是小氣吧啦的人。
更不要說,這本來就是為了慶祝葉老四升職,哪有摳摳搜搜不敞亮的道理。
條案上擺著半扇豬,一整頭羊,另外還有十幾只,一大桶魚。
更不要說各種用油紙包著的食,一包包的摞在條案一角,散發著人的香氣,更吸引著村里的小饞貓們。
有些干脆都忍不住,直接上手去了。
晴天直接帶著嘯夜過來守在旁邊,沖著在周圍蠢蠢的小孩子道:“現在不能,等中午開席之后,大家都有的吃。”
說雖然是這麼說,但即便不著更吃不著,其他孩子也還是舍不得走開。
晴天只好一直蹲在旁邊守著,直到馮月英過來準備切食擺盤。
過來幫忙的趙氏見狀,忍不住慨道:“老葉家可真是講究人兒。
“換做別人家,就這一個食就得算一盤菜了。
“這得有好幾種吧,擺這麼大一盤子,可得不錢。”
趙氏一個個將油紙包拆開,發現葉大嫂從城里買回來的食有豬頭、醬肘花、熏肝兒、蒜腸兒。
葉二嫂和葉三嫂又抬過來一大盆昨晚剛做好的皮凍。
馮月英面前的條案上擺了長長兩排盤子。
這邊手起刀落切得飛快,葉三嫂則負責往盤子里擺。
馮月英最大的優勢就是刀工好,但是在村里擺酒,基本用不到這個。
村里人才不會看你湯里的豆腐是切了多細的,也不會管你把盤子里的菜切個什麼花。
他們只在乎吃的東西夠不夠實在,菜夠不夠。
如今總算是有個差事能讓馮月英發揮一下了。
原本還覺得自己刀工不錯,可以過來幫一下忙的趙氏都看傻眼了。
從馮月英手下切出來的食,全都薄厚均勻,而且絕對不歪不散。
葉三嫂都不用費勁,直接一片接一片地擺在盤子里就已經足夠賞心悅目。
趙氏看了半天是沒搭上手,馮月英自己就已經切得又快又好了,干脆去幫葉三嫂一起擺盤。
一邊擺盤一邊還不忘了慨:“真不愧是跟著你大嫂去京城做酒席的人,這刀工可真是沒的說。”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嬸子您是沒看見,我們月英能把豆腐都切頭發一般的細呢!”
“我了個乖乖,豆腐還能切?
“我活了大半輩子,這還是第一次聽說。”
“誰說不是呢!”葉三嫂笑道,“城里有錢人吃東西講究得很。”
趙氏撇撇不以為然道:“都是瞎講究,你甭管切塊切片,吃起來還不都是豆腐味兒?
“切得跟頭發一樣,還能吃出龍肝膽的味兒不?
“依我說,像你家擺酒席這樣,才最是實惠好吃。”
忙活了一上午,村里人開始陸續席了。
葉娟兒和劉全從地里干活回來,回家洗了臉洗了手也過來幫忙。
他倆不會做飯,所以上午干脆就沒過來,免得幫不上忙還給人添。
此時倒是早早就來了,過來幫著給各桌上菜。
葉娟兒先過去跟葉老太太道了聲恭喜。
“昨個兒想著你家肯定人多,我就沒過去跟著湊熱鬧。
“今天可得好好恭喜恭喜你啊老嫂子!
“如今看著家里孩子一個個都有出息了,您以后這日子啊,可真是越過越有了。”
“可不是麼!”葉老太太也很是慨,“當初關外大旱,又趕上地龍翻,逃荒出來的時候,連能不能活著到村里都不知道,哪敢想如今這樣的景啊!”
“合該你就是晚年福的命!”葉娟兒跟葉老太太說了幾句,便擼起袖子道,“行了,嫂子,我先去幫忙端菜,咱倆回頭再聊。”
葉娟兒說完就風風火火地走了。
很快,桌上的菜已經上了大半,村里人也都紛紛找地方落座。
每桌上面都放了酒,還有葉大嫂特意做的桃花,給喝不了酒的人和孩子們甜甜兒的。
王廣平見村里人都落座了,便幫著張羅起來。
“今日咱們大家聚在這里,首先要謝葉慶晨家的熱款待,張羅了這麼盛的飯菜。
“其次,今天這頓酒席,為的是慶祝葉慶安到上峰提拔,為了正七品下的中侯。
“最后呢,自從葉慶晨一家回到咱們村里住下來之后,的確實實在在為咱們村里做了很多事。
“所以咱們這杯酒呢,除了恭喜葉慶安之外,也要謝謝他們家里的人。
“來吧,大家一起喝一杯!”
聽完村長的話,曬谷場上掌聲雷,大家紛紛舉杯。
人和孩子們這次也有屬于自己的飲品,也都高興的很。
尤其是村里的孩子們,這還是第一次在這種全村人都在的酒席上,擁有自己的杯子和飲品。
讓他們可以像大人們一樣,一起舉杯一起喝。
這給了他們一種自己也終于不是被忽視的小孩子,也終于得到了跟大人一樣的尊重和地位的覺。
所以孩子們雖然沒喝酒,但是臉上卻都帶著興的紅暈,一個個坐得筆直。
往常村里有人辦這種酒席的時候,最怕的就是兩點。
一是孩子們淘氣鬧事。
二是怕男人們喝多了耍酒瘋。
小孩子本來就是淘氣的.
尤其是都聚到一起的時候,那破壞力簡直是倍地往上漲.
有時候甚至不比耍酒瘋的老爺們差。
可今天孩子們一個個都老老實實地坐著,竟沒有一個到跑、調皮搗蛋的。
大人們看得稀奇,但是怎麼想也想不到,竟然會是葉大嫂做的桃花的緣故。
“人家葉慶晨家的菜就是,你看看,給孩子們吃得都顧不上淘氣了。
“可不是菜,還得是葉大嫂做菜的手藝好。
“同樣的東西,要是換個人來做,你再看看會不會有這麼好吃?”
周圍的人聽到這話,紛紛朝豎起大拇指表示贊同。
“可不是麼,同樣的菜,人家葉大嫂做出來,我家這小崽子就吃得頭都不抬。
“我在家做出來,他吃飯就跟吃藥一樣。”
聽了這話,兒子忍不住抬起頭抱怨道:“那晴天娘做的就是比你做的好吃啊!
“娘,要不你去跟人家學學?”
“學個屁,你娘沒那個本事!”人聽了兒子的話,氣得拍了他一掌道,“我天天累死累活、忙里忙外的,你還擱這兒挑三揀四的。”
其他人見狀趕勸。
“快別跟孩子置氣了,趕吃菜。”
“就是,葉大嫂的手藝可不是輕易能吃到的。”
大家吃著吃著,話題很快又再次落到了老葉家上。
“要我說,那個郭氏可真是個沒福氣的。
“為了一點銀子就跟人私奔,最后落得個一尸兩命的下場。
“當初若是踏踏實實跟著葉老四過日子,如今孩子差不多都快生了,自己也能做夫人了。”
“噓!快別說了。
“你這人也沒喝酒,怎麼倒先醉了!”
“就是,今個兒是人家葉老四大喜的日子,提那個喪門星干什麼!”
“我這不就是突然想起來,慨一下麼!
“之前村里人還說,葉老四這樣怕是不好再說媳婦了。
“誰知道人家如今有大出息了,什麼樣的好姑娘說不著啊!”
“哎呦呦,你跟這兒說了半天,該不會是看上葉老四了吧?”
“呸!”人聽了撲上去,作勢要撕說話那人的,“我有男人有孩子的,我看上誰啊我?
“還看上葉老四,你怎麼不說我看上你了。
“跟我回家給我男人當小老婆吧!”
人們吃飯的桌上,總是會有這種閑扯。
男人那邊則都鬧哄哄地在喝酒。
葉老四端著酒杯,挨個兒桌地敬酒。
老一輩的人大多還仗著輩分,趁機拍拍肩膀,鼓勵幾句。
同輩人對葉老四的態度卻都比以前恭敬了許多。
連喝酒杯都要搶著把自己的杯沿兒往下,不敢高過葉老四的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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