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不是巧合？

耶律修容穿著素靜的宮裝，淺淺一笑，“元妃，嬪妾姓耶律，單名一個‘嫻’。”

我不置可否，卻心道：為什麽把自己的姓名告訴我？

“元妃一定心存疑慮，此次相遇是巧合還是有意？嬪妾有什麽目的？”開門見山地說道，“不怕告訴元妃，陛下未登基前，貴妃最得寵，嬪妾自然依附於，以為馬首是瞻。這幾個月，陛下對元妃的恩寵，後宮諸位妃嬪無人可以相提並論。嬪妾今日與元妃巧遇，並非有心靠攏元妃，而是想讓元妃看清楚陛下。”

“修容有話不妨直說。”我知道，是特意來告訴我一些“真相”的。

耶律嫻不再是貴妃麵前那個逢迎諂的妃嬪，變一個剛並濟的幹練子，“元妃果然快人快語，時間迫，嬪妾就簡單了說。陛下對元妃的，毋庸置疑，就嬪妾所知，陛下還從未這麽過一個子，從未這麽耐心地、千方百計地得到一個人，元妃是第一個。”

是啊，他對我的，誰也看得出來。

的神看起來分外坦，不像有假，“陛下的秉，嬪妾一清二楚；得不到的人或，陛下必會耍盡手段得到手，就算是傷害、迫，陛下也在所不惜。不過，陛下低估了元妃，元妃寧願死，也不肯屈服，陛下就覺得，既然強手段不可行，那便來的。然而，元妃還是被得心力瘁，更患鬱證。”

每說一句，那些屈辱、混的不堪回憶便一一湧現，如在眼前一般，折磨著我。

“陛下知道，元妃與葛王不單單是兄妹之，便故意在外殿質問葛王你們之間的關係，讓元妃聽見，如此一來，元妃就會恨葛王。試想，元妃已經是陛下的人，葛王縱有千百個膽子、縱然對元妃有私，也不敢承認。因為，一旦承認，就相當於害了元妃。葛王之所以否認，是因為前車之鑒，也因為他想保護元妃。”耶律嫻說得頭頭是道。

“是嗎？”雖然我不願相信，但還是有點信了的說法。大哥否認對我有私，也許真的是為了保護我。

“陛下善偽裝，花言巧語更是強項，無論陛下在您麵前說得多人，在背後卻是完全相反。元妃，葛王與令福帝姬的私的確是真的，但元妃可知，是陛下讓貴妃和嬪妾故意在花苑說起這個陳年舊事，好讓元妃知道，葛王喜歡的並非元妃，而是令福帝姬。如此一來，元妃就會更恨葛王，對葛王死心，從而看到陛下的深與恩寵，慢慢接陛下。”

“就算如此，陛下也隻是讓我知道真相罷了。”

“十一年前的事是真的，但元妃不知，令福帝姬與元妃並無神似之，貌各有千秋，是陛下故意讓貴妃和嬪妾那麽說的。如此，元妃就會以為，葛王隻當元妃是令福帝姬的替。”耶律嫻的語聲利落如珠，頗有意氣。

“當真？”我握拳頭，完亮竟然在背後做了這麽多事，離間我和大哥，讓我對大哥死心。完亮，你太卑鄙！太可恨！

“倘若元妃不信，日後可以向葛王求證。”

心神一晃，我黯然神傷，大哥，是我誤會你，我錯了。

完亮，為了得到我的心，你就這麽不擇手段嗎？

鄙夷道：“日前，貴妃與嬪妾在花苑對元妃頗有不敬，也是陛下的意思，讓元妃親眼目睹，陛下多麽維護元妃、陛下心中隻有元妃一人。自然，貴妃與嬪妾得到的賞賜不在數。”

心頭竄起怒火，我真的沒想到，完亮是這般毒狠辣的小人。

然而，為什麽對我說出真相？

我問：“你對我說了這麽多，倘若陛下知道是你通風報信，你不怕陛下責罰嗎？或者，你說的這些事都是真的，目的是為了讓我恨陛下，你就可以重新得到陛下的寵，是不是？”

耶律嫻冷冷地笑，笑音中充滿嘲諷，“寵？我耶律嫻從來就不稀罕金國皇帝的寵。元妃不知，我耶律氏並非金人，而是遼人。金國滅我大遼之後，我們族人就被金人擄到金國，族人為了活下來，見我有點姿，就將我獻給先帝。還未到上京，當時還未登基的陛下看上我的，就強行納了我。這些年，若非我偽裝得好，陛下早已瞧出我本不想服侍他。”

難道這就是告訴我真相的原因？因為對完亮的恨意、自己的世與遭遇，才對我起了惻之心？

越說越激，幾乎是咬牙切齒。

的確，亡國、滅族、滅家之痛、之恨，誰也無法忘懷。

耶律嫻橫眉怒目，眸迸出森厲的仇恨之，“信不信，隨你，我話到此，也算是對完亮的一種‘回敬’。有朝一日，我必定讓完亮死無葬之地！”

“你說的這些事，我自會求證。修容此恩此德，我沒齒難忘。”我怎麽這麽蠢？竟然被完亮耍得團團轉、騙得這麽慘，我竟然被他的花言巧語、偽善麵目蒙蔽了雙眼，竟然還想著將終給他，想著接納他，我太蠢、太笨了。

“不必言謝！”冷冷地眨眸，“還有一些事，想必你也有興致知道。先前聽貴妃無意中提起，去年元妃被先帝囚在宮中，你招供。而那些人招供的可怕法子，比如巨鷹、怪吃人，比如讓三個男子辱你，比如提議先帝冊封你為妃，等等，元妃可知是誰向先帝建議的？”

難道是完亮？可是，他說，不是他想的，難道當時他就騙我？

耶律嫻冷冽地笑，“當時，陛下與貴妃提起招供之事，讓貴妃幫忙想想人招供的法子。於是，陛下就想出了那些法子，一邊向先帝建議，一邊哄騙元妃；在元妃麵前，做出一副憐香惜玉、英雄救的模樣。”

一掌狠狠地摑過來，一拳頭狠狠地擊在口，我差點兒跌倒，扶著我，歎氣道：“我隻是不希你被那個冠禽蒙在鼓裏，被吃得一幹二淨，還要乖乖地獻出自己的心。”

完亮，你是可惡的大騙子！是惡貫滿盈的冠禽！不，你禽都不如！

耶律嫻扶我坐在石凳上，“我就說這麽多，你好自為之。”

我捂著頭，頭好疼，疼得快炸了！

耶律嫻所說的那些“真相”，是真的嗎？要求證嗎？當麵質問完亮？他會承認嗎？

我應該怎麽辦？

而剛才在回來的路上，我無意間聽聞最近兩個月朝堂上發生的事。

幾個宮人在宮道旁嚼舌，說陛下在四月間殺了很多人，比如太傅完宗本，比如，判大宗正府事完宗，還有太宗子孫七十餘人、太宗朝國相子孫三十餘人，諸宗室五十餘人。

完亮為什麽殺這麽多宗室子弟？

按照他的說辭，必定是這些人有異心，為了鞏固帝位，他隻能狠下殺手。

他當真是殘暴不仁的皇帝！

剛回到蒹葭殿，羽哥跑著進來，氣籲籲地說道：“元妃怎麽先回來了？讓奴婢好找。元妃，找到玉耳墜了，喏。”

我心灰意冷道：“先擱著吧。”

關心地問：“元妃，您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適？奴婢讓明哥去傳太醫……”

“我隻是手足乏力，歇一會兒就好，你派人去稟報陛下，不必過來用膳。”

“子不適，元妃更應該進膳。元妃，您究竟怎麽了？”

“你去你就去，羅嗦什麽？晚點我了自然會傳膳。”我心煩躁，很不耐煩，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

“是，奴婢告退。”羽哥無奈地退出寢殿。

我靠在大枕上，閉著眼，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完雍和完亮的臉替浮現……

從去年冬開始，完亮就一直哄騙我，在我麵前，扮一個救的英雄、癡的男子，在我麵前巧言令、花言巧語，在我背後做了那麽多損之事，布局籌謀，一步步地算計我，令我陷他的天羅地網。

這樣的人，太可怕。

一向自詡心明眼亮，卻沒想到自己竟然這般眼拙，看走了眼。

對了，完亮對我說過：或許你很會說謊，但在朕麵前，任何一個說謊的人都逃不過朕的法眼，因為，朕最擅長的便是說謊。

是了，他就是這麽一個滿謊言、心不正的人，怪不得我被他騙得這麽慘。

雖然完雍與令福帝姬的私真有其事，他也承認了；我記得，在最後，他見我那麽激，讓我冷靜，想解釋什麽，可是當時我的心很痛、很，本不想聽他的解釋，就此錯過了得知真相的機會。

然而，他說，因為我是完磐和沁福帝姬的兒，他才送給我那雙履。

這又是為什麽？

十一年前，他打算將金縷鑲玉頭履送給令福帝姬，卻沒有送出去；十一年後，他轉贈給我，是因為我的世。我想不通，他為什麽這麽做？

腦中盤繞著很多想不通的疑問，越想越紛、越糾結，既痛心自己誤會了大哥，又氣憤完亮騙我。

忽然，有人輕手輕腳地走進寢殿，我聽得出來，是羽哥輕得幾無聲響的腳步。

時辰還早，為什麽刻意放輕腳步？難道以為我睡著了？

我佯裝睡著了，聽見輕微的聲響，好像是打開鎏金狻猊香爐，加香料，接著點香。

之後，羽哥又躡手躡腳地出去。

半晌，香霧嫋嫋，我仔細地辨認，斷定這香有古怪。我起，打開香爐，心瀾起伏得厲害。

這是普通的寧神香，卻加一味令人燥、四肢、增進閨房之樂的香，份量不多，剛好能起調之效，又不易被人察覺。

這香與完亮留宿的那夜所用的香一模一樣，怪不得我的子那麽燥熱，怪不得我全乏力，怪不得我變了一個人，怪不得他不知疲倦地折騰我，怪不得我不知恥地迎合他……原來都是因為這味香。

他已經等不及，就一不做二不休地騙我。白日讓貴妃、修容對我言辭挑釁，他當著我的麵責罰們，我就會覺得自己在他心中占著最重要的位置；夜裏，他故意去而複返，吻我，還問我是否心甘願，我沒有防備，吸不香，喪失了自製力，才被他擺弄。

接下來，他就可以順理章地得到我的心。

熄了香，我回榻躺著，手握拳：

完亮，你太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