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以為完亮會開出什麽利好條件，使宋帝應允和親，沒想到他自己搞砸了。

和親一事談不攏，我自然開心，心中落下大石，隻是，完亮說明日再談，會不會提出更力的條件？或者他想到什麽謀詭計，迫使宋帝答應讓我和親？

這麽一想，我又擔憂起來。

離開書房，趙璦一語不發，麵龐冷沉沉的，眉頭微蹙，好像有心事。

回到資善堂，宮人奉上熱茶，我問：“二哥，你在想什麽？”

他靜靜地看我，一語不發，以研究的目審視我。

“皇妹，你是不是有事瞞我？”忽然，他沒頭沒腦地問。

“我能有什麽事瞞你？”我有點張，坐下來飲茶，避開他犀利的目，“你別胡思想了，我心直口快，藏不住的。”

“再心直口快，兒家的心事總要藏著。”趙璦走過來，拉我起，眸銳利得可怕，“我問你，你和金國皇帝是不是早已相識？”

心跳了一拍，我驚愕地呆住，他竟然瞧出來了！他竟然識破了完亮！

他眼中的瞳仁從未這麽黑，黑得深不見底，“我注意到，陪那不思進宮的男子，自稱是那不思的小弟，但我覺得不像。在父皇麵前，那不思自稱‘下臣’，而那人卻直言‘我’，可見他的份、地位與職皆在那不思之上。”

我注意到了，他自然也會注意到，我的二哥天縱英明、睿智有思，怎麽會瞧不出來？

趙璦又道：“那人與父皇商討的口吻、語氣，和那不思完全不一樣。那不思為人臣子，習慣了奴卑膝，對上位者必敬必恭，對父皇自然也是頗為恭敬。那人卻不一樣，自信從容，不卑不，有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氣勢。父皇提出金人、金兵撤出黃河、兩京地域，我大宋還闕汴京，他立即翻臉，麵紅耳赤，震怒異常，強盜之辭極為霸道。由此可見，他不是金國宗室子弟，就是位居高位。”

我汗，他的確觀察微，卻還是想得不夠深。

見我不開口，二哥有點急，眸子暗沉，“三妹，你告訴我，我們的結拜大哥，無，是不是金國皇帝？”

原來，他想到了大哥完雍。他以為，大哥與我們在臨安相識，對我產生了男之，這才指定我為和親的公主，還以金國後位和兩國友好邦為聘禮，娶我。

他這麽揣測，也有一定的道理與依據，可是，以他對大哥的了解，大哥又怎麽會是完亮這種殘暴不仁、肆意殺戮的暴君？

“二哥，你怎麽會這麽想？”我失笑，“我和金國皇帝本就不認識，我也不知道金國皇帝為什麽指定我和親。”

“那人對父皇所說的話，給我的覺是，金國皇帝與你相識，才非你不娶。”

“你想多了，金國皇帝遠在上京，我怎麽會認識？”我黯然垂眸，二哥的直覺真可怕。

趙璦握著我的手腕，“三妹，現在我是你二哥，不是你皇兄。你告訴我，離開臨安後，你是不是去找無了？你是不是和他見過麵？”他不自覺地用力，弄得我的手腕很疼，“這些日子，我覺得你變了，不再是以往天真開朗、活潑率的三妹。你總會無緣無故地發呆，總會著一出神，你的眉心總是微微蹙著，仿佛堆積著越來越多的憂愁。”

發呆，出神，蹙眉，憂愁，是的，有時想起了大哥，想起那些好的回憶，想著今生今世是不是無緣再見了；有時想起在金國皇宮度過的那些日子，想起完亮給予我的屈辱與傷害，想起那些不堪的回憶……我總會發呆。

我淡淡道：“人總會長大，長大了就會有心事，二哥，你想多了。”

他握著我的肩，語重心長地說道：“不，我不會看錯，你變了，滿腹心事，卻無從訴說與排遣，你才會這麽辛苦、這麽憂傷。三妹，你離開臨安的一年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二哥會幫你。”

我別開臉，“你幫不了我。”

再不堪的事已經發生，再屈辱的事已經過去，還能回到從前嗎？銅鏡已裂，還能恢複如初嗎？

“你說給二哥聽，二哥會想盡一切辦法幫你。”趙璦堅持道，麵堅決，“或許，說出來就不會那麽辛苦，不說出來，那些事堆積在你心中，日夜折磨你，變可怕的夢魘，永遠跟著你，蠶食你的心，讓你永遠活在夢魘之中。”

“即便說出來，夢魘依然在心中，依然糾纏著我，一生一世，永不消失。”我淒道。

“三妹，就算夢魘不放過你，二哥也會盡力幫你，讓你開心一些。”

“真的嗎？”

我看著他，眉骨酸熱。或許他說得對，那些屈辱的回憶著我的心，得我很累、很累，難以順暢地息；那些可怖的夢魘糾纏著我，折磨我的心，不讓我重新做人。說出來，也許是一種釋放、一種解。

於是，我對他說，我的夢想是遊曆神州、行醫救人，走遍東南西北每個地方，看遍世間所有疑難雜癥。接著，我說去了金國上京，被完撣抓進金國皇宮，從此，我在金宮九死一生，千般折磨、萬般淩辱。再後來，我為完亮的妃嬪，被他囚在宮中。機緣巧合，我在一場大火中“喪生”，才得以逃出金宮。

說著說著，淚水簌簌而落，布滿了臉龐。

趙璦靜靜地聽著，未曾說過一個字，兩行清淚緩緩落。

當我說到，完亮強占我的時候，他攥雙拳，青筋暴凸；當我說完，他雙眸怒睜，盈滿了滾沸的戾氣。

這般激得想殺人的趙璦，和那個行雲般風雅的趙璦，判若兩人。

我沒有提到大哥，因為，那是心底永遠的。

“完亮竟然這樣對你！”他的雙眸變了眸，一字字、咬牙道，“有朝一日，二哥必定為你複仇，手刃金賊！將他千刀萬剮！”

“二哥，完亮手高強，你打不過他。”我掰開他攥的手。

“二哥說到做到，絕不食言！”

陡然，趙璦臂抱我，死死的。

埋藏心底的屈辱與痛楚，對一個信任的人講出來，雖然結痂的傷疤再度撕開，滲出，刺痛尖銳，仿佛再經曆一次那時那地的悲與痛、苦與、絕與無助，然而，一旦說出來，無須再苦苦抑與藏，無須再獨自承與自苦，仿佛輕鬆了幾許。此時此刻，我痛快地哭，即使肝腸寸斷，也有二哥的。

他這樣抱我，是憐惜、疼我，是痛恨完撣與完亮。

雙臂如鐵，他抱我良久，咬牙道：“你逃出金國，那畜生聽聞大宋冊封沁寧公主一事，就派人來臨安暗中打探。他確定你就是沁寧公主，遣使提出和親，指定你為和親公主。”

我點頭，“他不會輕易放過我，二哥，我應該怎麽辦？假若父皇不應允，他真的會發兵南侵，那時兵連禍結，如何是好？”

趙璦輕拍我的背，安道：“我會想法子，你放心，我一定會想到好法子。

腦中忽然浮現一個念頭，假若我對他說，那不思的小弟便是金國皇帝完亮，可以派幾個高手去刺殺他。他一死，我大仇得報，金國就群龍無首，就會發；那些覬覦帝位的宗室子弟為了坐上至尊寶座，自相殘殺，流河。這個時候，大宋趁此良機大舉北伐，必定勢如破竹，將金兵趕回老巢，奪回淪喪多年的國土。

對，就這麽做，隻是，我應該對二哥說，還是對父皇說？

假若告訴父皇，他必定會起疑，接著追問事的來龍去脈，那麽，就讓二哥暗中安排吧。

打定主意，我正要說，卻聽到一道含有微怒的聲音傳過來：“你們在做什麽？”

趙璦立即鬆開我，我也連忙鬆手，後退兩步，向門口，心中忐忑。

宋帝站在門扉，瞪著我們，麵龐冷冷，目驚疑。

我和二哥一齊上前，施禮叩拜：“兒臣參見父皇。”

他不悅地瞪我們一眼，掀袍走進來，在北首主座上坐下，眸越發霾。

趙璦吩咐侍奉茶，我走到宋帝跟前，蹲在他膝邊，仰著臉，悲淒道：“父皇，兒臣聽聞，今日一早金使進宮麵聖，商談和親一事……”眉骨酸熱，有淚傾，“兒臣知道，和親是家國大事，兒臣為公主，理當為家國社稷、蒼生萬民思慮，承擔應有的責任，嫁給金國皇帝。可是，金人蠻橫霸道、殘暴不仁，兒臣真的不想嫁給金人……方才皇兄安兒臣，說父皇不會將兒臣嫁到金國，可是兒臣還是很害怕……”

方才哭過，雙眸已經紅腫，如今再是這般淒楚、懼怕，宋帝大為不忍，我的發，“父皇怎麽會讓你嫁給金人？別擔心，朕已拒絕金使，過幾日他們就北歸了。”

“真的嗎？”

“朕怎麽會騙你？”他拉我起，“午時到了，隨朕去用膳吧。”

“嗯。”我破涕為笑。

宋帝牽著我的手離開，我回首，對二哥說了一句無聲的話，二哥應該看得懂我的形。

用過午膳，我匆匆趕回資善堂，可惜，趙璦已經不在了，說是出宮回府了。

隻能派人去請，我一邊聽講，一邊等他來。

這堂課，我看著老師的不停地著，卻完全不知道他在講什麽，心早已飛到宮外。

講了半堂課，老師說我心緒不寧、無心聽講，明日再用心聽講吧。

這話正中下懷，我立即飛奔出資善堂，來到宮門等二哥。

沒等多久，趙璦就出現了，我拉他來到一蔽的地方，晚清軒。

此清幽靜雅，栽種著大片的綠樹，四個方位、四種不同的不開花的木種。若是在盛夏，從四麵臨風的軒中出去，可見四周盎然的碧綠景致，清涼怡人，乃避暑佳。然而，眼下是寒冬，綠意消盡，枯葉叢生，滿目荒涼。坐在軒中，凜冽的寒風從上卷過，寒意如刀，刮骨見。

“二哥，你怎麽出宮了？我不是說了再找你嗎？”

“府上有點事，我就回去了一趟。皇妹，找我有什麽急事？”他拉我坐下來。

我舉眸四，附近沒有宮人，就在他耳畔低聲道：“複仇的機會來了。”

趙璦一驚，大為詫異，“複仇？”

我又道：“其實，那不思的小弟不是什麽宗室子弟，他就是完亮！”

他震驚地站起，雙拳微攥，俊眸灼亮得仿若日，“他當真是完亮？”

“我怎麽會認錯？”我激得無法克製，雙手發，“二哥，他混在金國使臣中來臨安，想來隻為見見我。此次他沒有帶多人來，正是刺殺他的好時機。隻要他死了，金國就會大，說不定會引發宗室子弟爭奪帝位的，我宋大軍便可趁機北伐，將金兵趕回金國，還闕汴京指日可待。”

“的確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趙璦也興起來，雙眸燃起高昂的鬥誌，仿佛功在，“我竟然沒想到，那人就是完亮！他一死，金國必定，我們趁北伐，收複失地，還闕汴京。”

“二哥，完亮手高強，你必須找幾個手厲害的人去行刺，否則，萬一事敗，後果不堪設想。”這次行刺，隻許功，不能失敗。

“你放心，此事關係重大，牽連頗廣，我會謹慎行事。”

“事不宜遲，今晚就手吧，殺他個措手不及。”好像我要親自去刺殺完亮，心蠢蠢。

“假若部署順利，今晚就手。”趙璦的臉龐因為激而泛出一層薄紅，“父皇一定也沒想到那人就是金國皇帝，皇妹，父皇一定不會反對我們去刺殺完亮。”

“不！不能告訴父皇！”我張道，“二哥，此事越人知道越好，事之後，我們再向父皇稟報，父皇一定龍心大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