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暈了幾次，不知倒下幾次，不知過了多久，醒來卻發現已不在雨中，在大殿，兩個宮娥扶著我，八虎憐憫地看我，“才人暈倒了幾次，先吃點兒膳食吧。”

這是完亮吩咐的吧，難道他終究心了？

心中雀躍，我喝了一杯熱茶，在宮娥的服侍下吃粥、吃糕點，狼吞虎咽。

填飽肚子，宮娥道：“才人的袍了，先沐浴更吧，以免寒。”

想起去年七月剛進宮的那晚，他也是讓宮娥服侍我沐浴更。這次，他是擔心我寒、生病才讓我進殿，還是別有心思？

無論如何，我必須把握這次機會。

沐浴更後，宮娥引我到天子寢殿前，說陛下在裏麵，示意我進去。

心神略定，我走進去，寢殿昏暗，一盞宮燈散發出幽迷的影，令人遐想萬千。完亮靠躺著在床上，袍在，上蓋著一角棉被，閉眼假寐，鼻息勻長，麵龐沉靜。

他要我怎麽做？要我侍寢嗎？

“陛下。”站在床榻前，我低低了一聲。

“什麽事？”他慵懶地問，嗓音低沉，魅人心魄。

“阿眸聽說……二哥在地牢染了痢疾，若不及時診治，就有命之危。”我跪下來，淒哀地祈求，“阿眸懇求陛下，救救二哥……二哥救過阿眸數次，對阿眸恩重如山，阿眸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

“他對你有救命之恩，對朕可沒有。”完亮冷淡道，未曾睜眼。

“隻要陛下讓太醫醫治二哥，阿眸任憑陛下置……”我豁出去了，“無論陛下要阿眸做什麽，阿眸都會盡心盡力地完；陛下要阿眸上任何東西，阿眸會捧在手心獻給陛下。”

他懶懶睜眼，“你上已沒有任何東西讓朕興趣。”

我跪在床前，握住他的手，“有一樣東西，也許陛下有興致。”

他不屑地勾，“什麽？”

我坐上床榻，將他的手放在我的心口，“阿眸的心。隻要二哥好好地活著，阿眸會忘記完雍，一心一意待陛下，讓自己喜歡陛下。”

完亮怔怔地看我，似在研究我這句話有多真心、多假意。

我繼續道：“阿眸不會再對陛下虛假意，隻要給阿眸一點時間，阿眸會慢慢喜歡陛下。”

“晚了，朕被你傷得無完，再也不敢了。”他悵惘道，寥落地問，“心碎了，還能恢複如初嗎？朕對你已無意，你的心，朕沒有任何興趣。”

“不是的，倘若陛下對阿眸再無意，為什麽讓阿眸進來？陛下心疼阿眸，對阿眸還有，才會讓阿眸進來。”

“阿眸，你越發厚無恥了。”

“陛下，阿眸誠心誠意……”

“你誠心誠意，是因為想救你的好二哥！”完亮微怒，支起子，“倘若趙璦沒有染病，沒有危在旦夕，你會這般厚無恥嗎？”

是啊，他說得對，倘若二哥好好的，今日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吧，也許會在將來的某一日發生，但不會是今日。

他怒指著我，“你永遠想著別人，永遠為了別人求朕，從未為朕想過！”

我淒楚道：“從今日開始，阿眸會將陛下放在心中。”

他躺下去，閉上眼，漫不經心道：“朕給你一個機會，取悅朕。朕盡興了、高興了，也許會考慮讓太醫去醫治趙璦。”

終究給了我一個機會，我幽冷道：“君無戲言，陛下不要敷衍阿眸才好。”

他安然躺著，眉宇沉靜，我解開他的帶，了他的袍，接著用棉被覆住他的，最後了自己的袍，鑽進被中……摒棄所有雜念，驅散可恥的念頭，一心一意地取悅他……

對！取悅他！

拚盡所有，取悅他，讓他盡興！

心中充滿了厭惡、憎恨、屈辱，湧不絕，可是，不能流出來，必須好好掩飾自己的心，不讓自己喜怒形於。

忙活了好一陣子，雙酸疼，雙臂乏力，越來越力不從心，可是，他還是那要死不死的樣子，我隻能堅持，有點暈……怎麽回事……

“陛下，阿眸累了……”我費力道。

“繼續！”完亮冷酷道。

“阿眸真的很累……”

“那便滾回去！”

他沒有睜眼，語聲如冰。

我咬牙堅持，可是越來越暈，越來越無力。也許是今日走了太多的路，跪了太久，又淋了一個時辰的雨，子吃不消吧。可是，他不讓我歇會兒，我隻能勉力撐著。

一朵烏黑的雲籠罩下來，將我在地底下，我再無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寂靜中，傳來焦急的喊聲，一聲又一聲，仿佛耗盡了心。

是在喊我嗎？

阿眸……

睜開眼，完亮的臉膛映眼中。他驚喜地笑了，“你終於醒了。”

“阿眸怎麽了？”我慌張道，想起，卻還是無力得很。這才發現，我躺在床上，蓋著棉被，而他在床的外側，和剛才的形恰恰相反。

“你暈倒了。”他端來一杯茶盞，“喝點兒熱茶。”

他地伺候我喝茶，我心中欣喜，他終究關心我、在乎我，對我並非已無意。

原來，剛才我太累了，突然暈倒，嚇得他慌了手腳。他還說，剛才我麵發白，發烏，手腳冰涼，嚇死人了，如若我再不醒來，他就要傳太醫了。

我道：“阿眸沒事了，方才的事……是不是……”

完亮氣惱地瞪我，“你還要不要命？”

我委屈道：“方才阿眸跟陛下說了……阿眸很累，是陛下不信……”

他麵一僵，“好好好，就當朕……強人所難……時辰不早了，睡吧。”

我了他的中單，他不解地問：“做什麽？”

“阿眸著子，陛下也要著子，赤條條與阿眸相擁而眠。”

“不得了了，阿眸越發了。”他失笑，卻很愉悅。

“陛下不是喜歡這樣的阿眸嗎？”

他似笑非笑地看我，我扶他躺下來，枕著他的臂膀，摟著他的腰，闔眸，彎，微笑，像一個與夫君同眠共枕的幸福子。

這一夜，完亮與我相擁而眠，宛若恩的夫妻。

許是太累了，次日醒來，完亮已經去上朝了。

宮娥服侍我沐浴更，吃完早膳，他匆匆趕回來，淡淡地問：“怎麽沒回去？”

我挽著他的手臂回寢殿，“陛下不想看見阿眸嗎？”

每日下了早朝，他一般在書房批奏折，今日回昭明殿，必是為了我。

他拂開我的手，“朕還有很多奏折要批，既然你沒事了，就回去罷，朕去書房了。”

說罷，他徑自轉，我連忙追上去，從後抱住他，“陛下這麽討厭阿眸嗎？”

“朕還有很多政務要理，放手！”他掰開我的手，“朕已傳太醫去地牢醫治趙璦，你不必再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引朕。”

“真的嗎？”心中欣喜若狂，我差點兒掩飾不住。

完亮轉過，目寒，“朕再也不想看見你為了別的男人取悅朕的模樣，更不想看見你虛假意的臉，滾！”

我錯愕地呆了呆，道：“謝陛下……救二哥一命。”

他冷“哼”一聲，“朕救趙璦，是因為他是宋主的養子，還有一點價值，與你無關。”

話畢，他大步流星地離去。

隻要二哥沒有命之危，我就放心了。

痢疾是急癥，倘若診治不當，病人就會一命嗚呼，太醫院的太醫能讓二哥逃過這一劫嗎？

離開昭明殿，我前往地牢。護衛和獄卒沒有太為難我，讓我進去，正巧，太醫正為二哥把脈。

二哥已被痢疾折磨得僅餘一口氣，脈象微弱，幹裂，虛弱得仿佛一陣微風就能吹走他。

我請獄卒設法弄來兩碗水，加一些鹽，然後喂二哥喝下去。

太醫為二哥把脈後，束手無策，並不知道這個急救的法子，讚我聰明。

我問他可有良方，他搖頭，我為二哥把脈，想了一陣，開了一張方子，“這張方子能治好他的痢疾，這幾日勞煩你照料他，辛苦了。”

他看著方子，兩眼放，想必是很高興得到醫治痢疾的良方。他還答應我，會治好二哥，然後拿著方子回去煎藥。

扶起二哥，我又喂他喝了半碗水，忍不住掉下淚。

這半個月，他必定了不折磨、屈辱，又不幸染了痢疾，僅剩一口氣，差點兒丟了一條命。

他微微睜眼，虛弱道：“三妹，是你……”

“二哥，你覺得怎樣？”看著他蒼白得嚇人、凹陷得可怖的臉，淚水止不住。

“不要哭，我沒事……我還要逃出去，救你出去……我不會讓自己死……”他說得極慢，說一下停一下，得厲害。

“好，我等著二哥來救我……你一定要撐住，不能離開我……二哥，記住……”

“我記得……”

“二哥，再喝點兒水。”

趙璦慢慢地喝完，握我的手，“你也要保重……”

我點頭，淚珠簌簌而落。

不能在地牢多待，離開時，我將手腕上的玉鐲給獄卒頭子，勞煩他這幾日都備幾碗加鹽的水讓二哥喝。

回到合歡殿，明哥、羽哥迎上來，喜極而泣，“才人，奴婢聽說昨夜您在昭明殿侍寢了。”

我頷首，徑直走向寢殿，躺在冰冷的被窩中，全放鬆下來，好好睡一覺。

們端來湯藥讓我喝，我隻能起來喝藥，再繼續睡。

一覺睡到天黑，吃了晚膳，羽哥說，足令並沒有解除，我還是不能出殿。

是啊，完亮不會輕易相信我，無論我做什麽、說什麽，他都會認為我是為了二哥才取悅他的。不急不急，隻要二哥暫無命之憂，我就有充分的時間想下一步應該怎麽做。

完亮，隻要你對我沒有死心，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