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吩咐明哥：“你扶羽哥回去，這陣子安排一個宮人照料。”

明哥應了，去堂看羽哥。

完亮扶起我，嚇得有些發白的臉龐仍然憂重重，“朕送你回去。”

八虎跟在後麵，道：“陛下，瑤池殿的花宴已開始，奴才是否去瓊林苑稟告皇後？”

“也好，你去對皇後說，元妃在瑤池遇刺，傷、驚，回殿歇著，就不參加宴飲了。朕先陪陪元妃，稍後再去瑤池殿。”完亮扶我上帝輦，頭也不回地吩咐。

“是，奴才這就去。”八虎應著。

“阿眸隻是輕傷，陛下無須擔心。皇後和眾多姐妹都等著陛下，陛下還是去瑤池殿吧，阿眸真的沒事了。”

“朕意已決。”他摟過我，“去合歡殿。”

在瑤池遇刺是意外，想必徒單皇後不會怪我故意不去，不會怪我霸占著完亮吧。

回到合歡殿，完亮將我抱進寢殿，讓我躺在床上，接著斟茶喂我喝，“累不累？不如睡會兒？”

雖然有點累，但又不困，想起方才與月出、阿則搏鬥的景，方覺後怕。

他出去了一趟，不久就回來，黑眸浮現一抹清寒，“刺殺你的兩個宮娥已咬舌自盡？是服侍貴妃、修容的宮人？”

我點頭，他冷沉的麵龐似有的殺氣，“們在瓊林苑當差，沒想到會對你下手，往後你去瓊林苑，務必當心，必須有護衛跟隨。”

“往後會當心的。”

“聽聞修容神智不清，隻怕是裝的，朕饒不了！”他冷冽道，漆黑的瞳仁微微一。

“此事未必與有關，月出和阿則已死，死無對證，阿眸覺得，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吧。”我不想再殺人，再說，唐括修容雖然有很大的嫌疑，但未必就是指使的，因為一旦行刺失敗，這條小命就沒了。以縝的心思與深沉的心機來看，應該不會這麽蠢。

“你不怕再次對你下手？”完亮氣道。

“阿眸有陛下的就所向無敵了。”我眨眸一笑，“阿眸盛寵，得罪了不人，多人想阿眸死呢。阿眸不想後宮變腥的戰場，陛下就當是為阿眸積德罷。”

他無奈地應了，不再追究這件事。不過，他又板起臉訓我：“刀劍無眼，你怎麽赤手空拳和們搏鬥？你不要命了嗎？”

我道：“阿眸又不是手無縛之力，們隻有一蠻力，阿眸應付得了。”

他快被我氣瘋了，直翻白眼，“這就應付得了？你那三腳貓功夫，朕一手指頭都能撂倒你，你還敢吹！”

我氣哼哼道：“當然不能和陛下比了，陛下文武雙全、天縱英明，阿眸什麽都不會，就會三腳貓功夫！”

完亮氣得想揍我，指著我的鼻子，著氣，俊眸瞪得圓圓的。

最終，他摟著我，憐，疼惜，心痛……

宮人端來湯藥，我服藥後，讓他去瑤池殿，他非但不去，還要陪我歇息，我隻能隨他的意了。

閉著眼，心想著，二哥離開金國後的這一個月，完亮待我很好很好，好得無可挑剔，就連自己都覺得沒道理讓他這麽寵我。我呢？我開始接他了嗎？開始喜歡他了嗎？

想起大哥的次數越來越，越來越習慣完亮的寵、與關懷，習慣了沉醉在他熾熱的，習慣了他給予我的一切……我真的接了他、喜歡他嗎？不知道……

完亮出城行獵，臨行前對我說數日便回。

看著他軒昂的背影消失在殿門，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盛寵固然好，卻也覺得悶——他的寵太猛烈，他的太炙熱，好比置火場，我遲早會不過氣，甚至被他燒灰燼。也許我還沒全心全意地接他、喜歡他，才會有這種窒息的覺，也許過陣子就會好了。

左臂的傷好了，羽哥的傷勢還沒好全，想來服侍我，被我趕回去養傷了。

我派人去西三所，不久，安心、安平就來了。這是們第二次來，第一次是我腰傷痊愈的時候我遣人找們來的。其時，我對們說，在西三所洗比較辛苦，日子也比較清苦，我可以安排們在合歡殿當差。們婉言謝絕，說習慣了在西三所洗，不必守很多規矩，自由自在，雖然辛苦一些，但勝在隨心所。

我明白們的想法，沒有勉強們，贈們袍、珠寶和銀兩，們都不要，堅決不收，還說假若我真的激們、真心當們是朋友，就不要這麽客氣，也不要送們金銀珠寶，隻要記得們便可。

最後，在我的堅持下，們拎了一些糕點回去。

這次，們還是穿著以往的袍，樸素率真，麵上含笑，雖然們臉上的傷疤醜陋、嚇人。

進了大殿，們正要行禮，我連忙扶們起來，“無須多禮，明哥，沏茶，拿一些糕點來。”

“我聽說，前些日子元妃在瓊林苑遇刺，如今傷好了嗎？”安心關心地問。

“好了。”我拉們做下來，像是促膝談心的姐妹，不知為什麽，我總覺得們給我一種親切之，“你們怎麽樣？琴姑姑有沒有欺負你們？”

“琴姑姑哪敢欺負我們？”安平笑道，起膛，故作神氣，“如今我們有元妃當靠山，不要命了才敢欺負我們。再說，元妃在西三所時，沒欺負你，擔心你忽然去西三所報仇呢，怕得要死。”

“當真？”我開心地笑，其實我哪有閑工夫去報仇。

“元妃剛被陛下接走那幾日，怕得要死，整日躲在屋中，也不出來吃飯。”安心笑吱吱道。

我們三人笑作一團，無拘無束，明哥端來熱茶和糕點，我讓們吃一些。

安心眸一轉，笑道：“陛下如此寵，元妃加把勁，為陛下生一個皇子，餘生就不必愁了。”

安平也附和，“可不是？不是皇子，公主也行，隻要是你的孩子，我看吶，陛下都喜歡。”

我靜靜道：“生養之事，要看天意。”

這一年多，雖然傷患不斷，但也奇怪，為什麽就懷不上呢？也許，這真的是天意吧，老天爺不讓我懷完亮的子嗣。

安心忽然道：“若有相的太醫，就讓太醫把把脈，瞧瞧你的子是否出了什麽岔子。”

安平神兮兮地說道：“我聽說宮外有方，可保一定能懷上，不如我出宮一趟，去找方。”

我婉拒了，“該有的總會有，不必著急。”

明哥進來，稟道：“元妃，也速求見，說有急事稟奏。”

安心、安平一起站起，“我們不能出來不久，琴姑姑會有閑話的，改日再來看元妃。”

我讓明哥送們出去，不出片刻，也速進殿。

他麵凝重，是我從未見過的沉重，我心中一沉，問：“什麽事？”

“元妃，您千萬沉住氣。”他語聲從容，眉宇微蹙，“前晚卑職和一些同僚在酒樓飲酒，有兩人是大興府大牢的獄卒，其中一人是牢頭。他們喝多了，無意間說了一些話，卑職覺得有必要稟告元妃。”

“他們說了什麽？”聽到大興府大牢，揪的心頓時鬆了。

“當時他們喝醉了，語焉不詳，說得很零碎。昨日一早，卑職去找那個牢頭，用五百兩讓他開口。他猶豫了很久，才對卑職說出實。”也速說得很詳細，“那牢頭說，大概一月前，大興府大牢關進一個古怪的重犯，而且是宮中的人特意帶過去的，命他們將這名重犯單獨關在最裏麵、最堅固的牢房，嚴加看守，還說是聖旨。若是出了岔子，或是讓犯人跑了，不誅三族也要砍頭。”

“那個重犯是什麽人？”心再次揪，我不敢想，那個重犯可能是二哥，可是，二哥應該回臨安了啊。

“卑職追問，那牢頭說，那個重犯不會說真話，應該是宋人。”

宋人？難道真的是二哥？

我攥雙手，心撲通撲通地跳，二哥，是不是你？

也速接著道：“卑職覺得事關重大，就再湊了五百兩，去了一趟大興府的大牢，遠遠地看一眼那個重犯。”

我不敢問，卻又不得不問：“是不是二哥？”

他點頭，“雖然隻是遠遠地看了一眼，但卑職肯定，那人就是元妃的兄長。”

真的是二哥！二哥竟然還在中都！為什麽？

完亮不是已經放二哥南歸嗎？難道他說的都是假的？難道他隻是做一場戲給我看？難道他隻是將二哥從宮中地牢轉到大興府大牢？難道他為了讓我心甘願地留在他邊而欺騙我？

完亮，你混蛋！你怎麽可以騙我？

“元妃想去大牢看看嗎？”也速說中了我的心事。

“如何出宮？大興府大牢可進嗎？”無論如何，我都要去一趟，確定那重犯是不是二哥。

“卑職會安排好一切，不過需要一些銀兩打點。”

“銀兩不是問題。”我微一沉，“就今晚吧。”

“好，卑職這就去安排。”也速眸定定。

“稍後你向明哥拿銀兩。”

他點頭，隨後告退。

未免夜長夢多，未免完亮突然回宮，今晚行是最好的選擇。

向天默默祈禱，願上蒼保佑，那個重犯不是二哥，完亮沒有騙我。

夜，合歡殿早早地關閉殿門。

明哥服侍我換上護衛袍，待時辰到了，便悄悄地跟著也速離開。

夜如蓋，月如霜，整個皇宮萬籟俱靜，唯有寒風呼呼而過。宮道不見一個人影，我跟著他走向宮門，張地攥著雙手。

他悉宮中宿衛，一路行來沒有遇到巡守的衛。

順利來到宮門，與他識的護衛問他怎麽這時候才回府，他說宮中有點事，就拖延到現在了。

寒暄兩句，他徑直走出去，我跟上，卻有一個護衛喊道：“站住！你是何人？”

心跳到嗓子眼，我不知如何回答，竭力淡定，卻還是懼怕得滿頭大汗、四肢發抖。

也速笑道：“他是我表弟，想在宮中謀個差事，元妃說要看看他，我就帶他進宮讓元妃瞧瞧。我現在才回府，他也跟著我到這時候才出宮。”

“他瘦瘦的，像個娘兒們，元妃要他當護衛？”護衛聽見“元妃”兩個字，便笑起來。

“元妃也覺得他不是當護衛的料，後來見他有一俊功夫，就應允了。”也速笑道，“夜深了，先回府了，改日請你們喝酒。”

如此，宮門護衛放行。走出老遠，我才鬆了一口氣。

拐過一條街，他扶我上了一輛馬車，前往大興府大牢。

不住心想，如若今夜趁機救出二哥，一起逃出中都，可行嗎？

關鍵是，單憑也速和我二人之力，能救出二哥嗎？若是驚了大興府，必定會驚完亮，那無論如何是逃不掉的。再者，若我逃走，不知多人會因我而喪命，也速、明哥、羽哥和別珍首當其衝，合歡殿所有宮人都無法幸免。

也速、明哥、羽哥於我而言，已不僅僅是護衛、宮人，連累他們喪命，我於心不忍。

那麽，隻能另謀他計。

也速已疏通大興府大牢的牢頭，我們順利地進了大牢，來到最裏麵、最蔽的牢房。

土炕上鋪著稻草，一個穿囚服的男子躺在稻草上，背對著我。

心狂烈地跳著，我恨不得立刻奔進去，可是牢頭不讓我進去。

協商後，牢頭走了，也速站在一側，我喚了兩聲“二哥”，那人轉過，看見我的剎那，雙眼睜亮，激地走過來。

“二哥，真的是你……”我握他的手，驚怒加，悲痛噬心，真的是二哥！完亮真的騙我！騙得我好苦……

“三妹，你怎麽出宮了？”趙璦驚喜而疑，也握著我的手。

“我自有法子，不必擔心。”

如今的二哥與離開金宮時的二哥差不多，這裏的獄卒應該沒怎麽折磨他。我問：“他們有沒有打你、折磨你？”

他搖頭，“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完亮太卑鄙了！我問：“完亮本沒有派人送你出城，是不是？”

趙璦苦笑，“那兩個護衛的確送我出城，我真的以為金主放了我，就立即騎馬南下。我擔心他反悔，徹夜疾行，但我實在太累太困，隻好停下來在路邊歇息。天亮後，我吃了一點幹糧，繼續前行，才走了一個時辰，就被金主派來的人追上。”

“然後，你被他們抓回來？”

“那四人抓我回城，將我關在這裏。”他的臉上織著氣憤與鄙夷，“三妹，我早說過，金主不可信，可承諾，也可毀諾。他明明放我走，可是又反悔了，如此出爾反爾、反複無常的狡詐小人，你怎能把終生托付給他？”

“我也沒想到他是不守信用的小人。”

完亮，總算看你了，你不僅毒狠辣、冷酷殘暴，還反複無常、險狡詐！我竟然想著與你共度一生，竟然想著接你、喜歡你，可笑啊可笑……我看錯了你！既然你言而無信，既然你欺騙我，那麽，此生此世，你妄想我會你！更妄想我有消恨的那一日！

趙璦勸道：“三妹，我沒事，若有機會，你先逃出去，知道嗎？”

我道：“我會想法子的。二哥，我打點過了，這裏的獄卒會給你好吃好喝，你要養好子。”

未免惹人懷疑，我沒有多待，再叮囑兩句，便離開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