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他有分寸，多問無益。

“舒，有件事……”舒是段淮月的字。傅沉歡這麼喚他，大概有難言的事相求。

段淮月正。

他看傅沉歡默然片刻，才低聲道：“我的眼睛可還有治麼？”

段淮月略一挑眉：“你想治眼睛啦？”

傅沉歡抿。

他倒并非多麼復明，只是諾諾病了，自己什麼也看不見，今后如何照顧？

今日若早點發現不妥，也不至于昏倒，這半日煎熬幾乎將他瘋。

“我會盡力的，可是已經耽擱太久了，我不敢保證。”

傅沉歡點點頭：“多謝。”

段淮月見事已了，該說的也都說了，沒什麼可再叮囑的，便點點頭，起走了。

屋中重又剩下相依偎的兩人，傅沉歡無聲地給黎諾掖了掖被角，將細弱的軀抱。

窗外一皎潔明月，皎皎薄輝照進窗欞。

他低低喟嘆，修長蒼白的手掌落在昏睡姑娘的面頰上，睫羽輕輕抖。

縱使心底思緒浩瀚萬千，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彎了薄。

諾諾。

謝謝你還活著。

傅沉歡勾下頭去，一個珍重疼惜的吻小心落在懷中人額角。

……

清晨，日稀薄。

杜泰從門外進來，他低著頭，腳步匆匆。

應斜寒站在銅鏡前，慢條斯理地平襟，這麼多年，他沒有讓侍服的習慣，從來都是自己打理自己。

杜泰扣門進來后，應斜寒也沒回頭。語氣淡淡的：“什麼事這麼急。”

“大人，屬下查探到一件事。昨晚亥時三刻，傅沉歡忽然親臨雪溪府邸。他帶的都是自己親隨，在那里停留了近一個時辰，方才離去。”

應斜寒的手一頓，“那雪溪府里可有什麼靜？”

杜泰：“呃……”

“他深夜去訪，總不會是聊家常吧？在傅沉歡眼中，雪溪是個不夠看的角。”應斜寒目幽深，語氣淡淡。

這些年，傅沉歡持國政，一向游刃有余。哪有一件他真正上心的、能讓他深夜親臨的事，又是雪溪那里，他只能往最荒唐的地方想。

應斜寒直截了當地問：“雪溪邊的姑娘，他沒殺嗎？”

杜泰沉聲：“沒有。昨夜雪溪府中并未見，他將那位姑娘帶回自己府上了。”

應斜寒忍不住微微挑眉。

“你說——帶回他自己府上？”

“正是。”

“那就有趣了……”

應斜寒笑了笑，將披風帶子扯松，隨手下掛在一旁架子上，慢慢坐到桌前，為自己斟了杯茶：“傅沉歡心深似海，別的看不懂，但是于字一道上，我應當還是明白他幾分的。看起來，他干了一件很沒道理的事。”

杜泰明白應斜寒此前顧慮，便直接說道：“大人，難不您所想的竟是真的？傅沉歡也察覺出什麼才……但不應該啊……他瞎了眼睛，如何能知道。”

應斜寒低垂著眼眸，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桌上敲擊。

傅沉歡是如何察覺不對勁，他已無從推算，但眼下的況卻十分耐人尋味：如果不是諾諾，傅沉歡的舉止如何會這般反常？但如果真是諾諾，昨夜在街上救了傅沉歡，表現的卻如同陌生人一般，仿佛并不認識他。

想到這里，應斜寒覺得事不通：“還有什麼消息？那姑娘你可有細細再查？”

“大人，還有點消息并未證實，屬下只是打聽到一些傳言。”

“說。”

看應斜寒的神，杜泰便不再猶豫，將那些小道傳言直接說出來：“屬下探聽到另一種說法，那姑娘并非是雪溪的師妹，而是他來京路上偶然施救，后一直帶在邊的。聽說病弱，并且記憶全失，自己的事全然不記得。”

應斜寒微微睜大眼。

記憶全失？

這似乎全都說得通了。

如果真是諾諾……

當年他究竟疏忽了什麼？了什麼？

當年他幫助諾諾功混到孟山祈福的臣屬隊伍中，便離去，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之后，再見到，便是在天牢刑架上。

這中間確實有一段空白。

應斜寒微微瞇起眼睛。

傅沉歡瞎了眼睛，連人都沒看到，就憑借不知哪里來的蛛馬跡認出了人。若當年……站在天牢里的是他，而并非自己，他是否能一眼辨認出綁縛在十字架上的已被人替換了另一個？

應斜寒心中千思萬緒，面上卻沒出半點端倪，他收回手：“既然如此，人已經不在雪溪那里，我也不必去拜訪了。佳人既歸，且容傅沉歡歡喜兩日。”

“還有，我之前吩咐你查的事，不必查了。”

杜泰一驚：“大人的意思是已篤定那姑娘便是曾經的小郡主？可是……明明……”

應斜寒閉眼，眉心。

“那年，荊門候送了個禮給傅沉歡，你可還記得。那人容足足像諾諾十，就是眼睛臟了些，和諾諾的純凈澄澈相比，便遜遠了。什麼下場，主子的什麼下場？”

應斜寒冷笑，“傅沉歡那瘋子，哪有這麼溫順。要真是個像極了的替，他想要，直接差人抓回去便是。的過去接還護得這般，倒有點心肝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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