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位……”沁芳苑的老鴇打著團扇，扭腰攔住了兩人。

沁芳苑三樓的雅間私，便是有錢也未必能進得了。

孟言卿這個人向來低調，也不常來煙花柳巷之地，且今日又一便服，老鴇看岔了眼。

孟言卿也沒想多解釋，給了老鴇一錠金子，“我與夫人想借貴寶地一遊，這些銀兩可夠了？”

“夠夠夠！”老鴇眼放，立刻堆起滿臉的褶子，將人迎了上去。

老鴇懂眼，給了兩人一個僻靜的雅間，熱地招呼了酒水，便退下了。

臨走前，孟言卿又給了錠金子，吩咐去繡坊買件。

薑妤知道孟言卿定然是瞧穿得鄙，才這樣做的。

薑妤也不好，從小到大也沒穿過這樣的服。

平日裏最時新的錦緞任挑著，突然換一麻，手腕和脖頸上滿是紅痕。

兩人坐在窗前的桌邊，相對而，靜默了片刻。

多年未見的故人，如此單獨相，還兩次撞到薑妤狼狽逃竄的模樣，薑妤也不知該說什麽，轉頭眺江心。

孟言卿隻當唐突了，給倒了杯暖茶，“妤兒，剛剛事發突然非得已，才喚作‘夫人’，抱歉。”

孟言卿也總不能說自己帶婢來雅間獨吧？

薑妤可以理解，也不甚在意了。

孟言卿見遲遲不語，又問：“妤兒你來沁芳苑做什麽？”

薑妤握著杯盞的指尖扣，水麵掀起一圈圈漣漪。

隻不過尋常的一句問候，竟防備至此。

孟言卿記得，他在姑蘇那幾年，隻是個天真爛漫笑的小姑娘。

當時他生著病，眼前的一切都晦暗無比，隻有看到在院落裏捕流螢、秋千時才覺生命有了彩。

如今這朵明豔的花，好像合上了花瓣，蜷在暗。

孟言卿暗自歎息，“妤兒……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吧？”

“都好。”客氣道。

“那你知道誰跟蹤你嗎？”

“不知。”

又是兩個字。

孟言卿心裏有些火，指尖扣了下桌子，“都好，你為什麽穿這樣？不知，你又為何如此懼怕？”

薑妤掀開眼皮，眼眶微酸，瓷白的臉頰更像易碎的琉璃。

能怎麽樣，最信任的枕邊人都一夕坍塌，除了自己，還能信誰？

孟言卿意識到自己話重了，深吸了口氣，將一封信遞給了薑妤。

信封上赫然寫著“國公府”三個字，是薑妤爹爹的筆跡。

這封信是三年前寄過來的，大致是請十三王爺照料薑妤，讓在京中有個倚靠。

國公府當初是得罪了皇上，才被貶去姑蘇的，而裴太傅家則步步高升。

朝廷棄子和當朝新貴，雖然定了娃娃親，但多不那麽門當戶對了。

國公爺是個有傲骨的人，從不開口求人。

他是怕薑妤在裴家吃了虧，才拉下臉來請十三爺庇護的。

薑妤指尖著爹爹的筆跡，心頭不是滋味。

孟言卿接著道：“前些年，我瞧你與裴宵出雙對，想著你們夫妻恩，我也不好徒給你添麻煩，才一直未曾私下見過你。

可上次在青雲寺偶遇你，才知你過得並不好，是我疏忽，愧對國公爺的囑托。”

薑妤指尖微蜷，那封信被得皺的。

孟言卿知心底糾結，又道：“你若不想說你遇到了什麽事，我也不你。

我今次來隻是想讓妤兒知道，我是你的退路。

來日，你有需要幫忙的事，一定要告訴我，裴宵他就算權勢再大，終是南齊臣子。”

孟言卿這話說的不無道理。

除了皇帝和幾個有權勢的王爺，誰還能奈何得了裴宵呢。

也許……孟言卿真能幫得了？

但在這之前，薑妤需要確認他是否別有算計。

薑妤掀起長睫，福了福，“那民婦鬥膽問王爺一個問題，王爺可否如實相告？”

“我言卿就好。”孟言卿抬手示意說。

薑妤默了兩息，肅然道：“王爺今晚為什麽會在畫舫？”

若說青雲寺是偶遇，那在畫舫也是嗎？

孟言卿從不沉溺酒的，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還幫擋了裴宵的眼線？

孟言卿指尖微蜷，也沉默了。

果然有問題……

薑妤暗自思忖著。

孟言卿張了張，遲疑片刻，“不瞞你說，我……擔心你。”

因為上次在青雲寺見薑妤，跟見了鬼似的。

孟言卿怕做什麽傻事，就讓人注意薑妤的向。

直到今天，孟言卿經過裴府時，剛好看到了一個悉的背影。

雖故意喬裝打扮了，但孟言卿還是認出來，就跟了上來。

他的話伴著江上潤的清風送進薑妤耳中。

兩人隔著油燈相。

門，忽然打開了……

*

另一邊，裴宵已經到了溪水村。

半舊的客棧裏，裴宵坐在書桌前漫不經心把玩著薑妤丟失的羊脂玉鐲。

閑來無事，他提筆在鐲子上畫了隻貓兒，又覺得不對味，抹幹淨，重新畫了隻白狐。

貓兒變小狐貍了，有趣！

漠然的臉上不勾起一抹笑意。

“我說裴大人，您別顧著笑啊，今兒這事你得幫我解決了呀！”

宋磊貓著腰上前，了手指，“五百兩如何？您裴大人一句話的事，這事就解決了！

也不知道那些賤民作甚，大爺我看上他家閨，那是他的福氣，還想讓我蹲刑部大牢？賤骨頭！”

裴宵淡淡掃了宋磊一眼，輕笑不語。

他料到薑妤讓他回來找鐲子別有用意。

但還真沒想到薑妤會用宋磊這蠢貨絆住他。

宋磊這個沒臉沒皮的，強占民不，打死了人家的親爹，激怒了村民。

裴宵剛回到溪水村，宋磊這個潑皮的和那些蒼蠅一樣的村民，就把他圍住讓他主持公道。

溪水村的村民現在還在客棧外跪著，而宋磊更是纏著他沒法。

“貓兒有長進！”裴宵暗自嘀咕。

宋磊嚇了一跳。

他、他哪裏就了？

但他分明看到裴宵眼底能擰出水的寵溺。

這、這裴大人不會好男風吧？

宋磊背著人命司，不得不低頭，賣屁都行。

宋磊側跪在地上抱住了裴宵的大，抹了下眼角的淚花，“大人~，求大人救人家一命吧~”

聲音拐了十八道彎。

千仞進來了，恰見這香豔的一幕，嚇得七魂去了六魄，趕回避。

“回來。”裴宵一腳踹在了宋磊心窩，撣去擺上的灰塵。

千仞這才站定在門口，支支吾吾道：“回、回大人，已經查出來了，跟夫人接的的確是十三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