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覺和千仞忙上前扶他，“大人，回去休息吧……”

裴宵了下手，“孟言卿在哪兒？”

“十三王爺似乎去了姑蘇，至於做什麽，屬下不知！”

千仞這回答讓裴宵眼皮一跳。

孟言卿去做什麽不重要，可他剛死了娘，就著急忙慌往姑蘇趕做什麽？

裴宵眸一沉。

夜燈吹滅了兔兒燈。

他臉上搖曳的燭湮滅，一片鬱。

“國公府還沒收到妤兒過世的消息吧？”

千仞搖了搖頭。

裴宵這般瘋魔樣子，底下的人都不知該何去何從，連葬禮都沒準備，哪裏來得及通知薑國公呢？

裴宵倒沒有怪罪的意思，踱步上了岸，向姑蘇的方向，“此事，當我親自去姑蘇告知嶽父。”

*

薑妤和孟言卿離開京城後未敢多耽擱，快馬加鞭趕路。

在第三天的清晨，薑妤終於嗅到了姑蘇的煙火氣。

正值早市，晨曦微，人流如織。

街道兩邊冒著熱騰騰的霧氣，遠遠便聞到了包子香。

馬車外充斥著吳儂語，薑妤的心一下子就踏實下來了。

自從嫁給裴宵，三年不曾回的故鄉終於回來了。

薑妤有些興，掀開車簾，馬車正路過賣糖葫蘆的攤販前。

“等等！”孟言卿停了馬車，給了商販一錠碎銀子，“麻煩撒點芝麻，選一串糖些的糖葫蘆，糖多會牙疼。”

薑妤訝然抬眸，正對上孟言卿笑意和煦。

這是薑妤小時候吃糖葫蘆的習慣，他還記得。

孟言卿將糖葫蘆遞給了薑妤，“吃吧？”

他知道薑妤饞這一口。

薑妤遲疑了片刻，孟言卿將糖葫蘆強行遞到了手上，“妤兒，現在已經回姑蘇了，你就你，無須再考慮其他人或事了！”

孟言卿這話讓薑妤豁然開朗。

是啊，逃離裴宵不就是要過得自由肆意一些嗎？還胡思想什麽？

薑妤咬了口糖葫蘆，眉眼彎了月牙。

是久違的純粹的笑。

“很甜！和以前味道一樣。”

“那就好。”孟言卿下意識想要像小時候一樣去的腦袋，但還是停在了半空中。

薑妤一直想一個人恣意的活，現在好不容易再無負擔，孟言卿實在不該打擾，讓徒增煩憂。

孟言卿又坐回了薑妤對麵的位置，與保持適當的距離。

薑妤一心吃著糖葫蘆，很快馬車到了薑府門外。

薑妤路上思忖一番，還是覺得先回來跟家裏人報個平安，再做打算才好。

反正裴宵那個渾渾噩噩的樣子，一時半會不會來姑蘇。

但許是近鄉怯，薑妤走到門外，有點兒不知所措了。

孟言卿手接過糖葫蘆，“我幫你拿著，免得薑伯母又該生氣了。”

薑妤小時候家裏人就不讓吃糖葫蘆，所以每次吃到一半，便把剩餘的遞到孟言卿手上。

爹娘總不敢罵王爺的。

“多謝王爺。”薑妤俏一笑，像隻小兔子似地跑進了院子裏。

院中，一個高大的白影正背對著薑妤，將一個糯米團子似的胖娃高高舉起。

娃娃頂著通紅的臉咯咯直笑。

這孩子是薑妤大哥的兒，三歲多，是薑家的獨苗苗。

“歲歲！大哥！我回來啦！”薑妤興地對兩人招了招手。

男人隨即緩緩轉過，一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薑妤的笑意凝固了，雙瞳驟然放大。

裴宵！？

他怎麽會在這兒？

薑妤如同墜冰窖一般，整個人凍在了原地，毫無知覺。

“妤兒，別來無恙？”裴宵抱著糯米團子，站在木槿樹下。

落英繽紛，他一襲白迎風而立，好像神袛降世。

可薑妤卻從他看到了他眼中深不見底的黑，其下醞釀著怒火，一即發。

薑妤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在京城發瘋就算了。

這是的娘家，他瘋起來家人怎麽辦？

然則，薑府其他人並未意識到危機來臨。

薑妤的娘沈靜宜笑盈盈從回廊走了出來，握住薑妤的手，“乖兒！姑爺說你今日中午必定回府，果真沒錯！”

“姑爺來辦公事，你倒也黏著？”

“還有啊，你們回府為何不提前跟爹爹娘親打個招呼呢？”

沈氏這麽一說，薑妤更是手腳發涼。

裴宵竟然連什麽時候回來都預算準確了？

他就是在此地守株待兔，等網！

裴宵還是京城失魂落魄的那個人麽？

“妤兒，過來……”裴宵朝手，腕上白玉菩提搖曳不定。

很多事，裴宵也是在來姑蘇的路上才盤問清楚的。

吳峰一死，天風寨的賊匪群龍無首，很容易攻破，問出實話。

那本就是雲嫣，薑妤竟想出如此金蟬殼的法子。

這次玩得大！

不過敢金蟬殼，他就敢釜底薪！

裴宵布滿的眼從薑妤上，又移到了孟言卿手裏。

孟言卿手上的糖葫蘆還殘留著脂。

兩個人一路遊山玩水，可快活？

若非裴宵走水路提前達到，還真看不到這麽彩的一幕呢。

裴宵恨不得現在就把拖到暗角狠狠地罰！

薑妤看出了他的心思，張地著氣，趕示意沈氏，“娘親我了，想吃娘親親手做的丸。”

盡管心底害怕，薑妤還是做出一副撒的模樣。

沈氏抵不住兒耍賴，加之十三王爺到訪，也不能怠慢。

沈氏隻好拍了拍薑妤的手，先把孟言卿迎了進去。

孟言卿走到薑妤邊時，張了張。

“十三王爺不是找我爹有要事商量嗎？請移步！”薑妤福了福。

裴宵這個瘋子發起瘋來，本不會注意場合。

薑妤得先把人都支走，全自己的麵。

薑府的人紛紛退下，偌大的院子裏隻留下和裴宵……還有裴宵懷裏的糯米團子。

小姑娘什麽都不懂，還抱著裴宵的脖子不肯下來。

“姑父姑父！歲歲還要舉高高！”

紮著羊角辮的姑娘對裴宵張開雙臂。

薑妤快嚇死了，趕上前接歲歲，“裴宵，你到底要幹什麽？”

“不是說過了麽，來姑蘇辦公事，夫人很不想見到我嗎？”裴宵鬱的聲音一字字吐出牙。

薑妤知道自己在劫難逃，深吸了口氣，“先放了孩子！”

“是偏要跟我玩的，想走沒那麽容易！”裴宵眼尾微紅盯著薑妤，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