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宵眸晦暗不明，恍惚間他把蹲在地上的歲歲看了另一個早就死去的孩子……

當初，年的他尚在裴府那些年，也像眼前的蠢小孩一樣不父母待見。

那時候他一心把裴家主母當娘親，一心覺得隻要聽話，娘親也會再喜歡他的。

娘親生的弟弟天生弱，需要做藥引，他便咬著牙，乖乖讓娘親取。

日複一日，弟弟漸漸康複了。

可他卻被關在柴房裏，見不得。

他過門，一日日看著裴夫人陪弟弟學走路，給弟弟裁新，看著爹娘抱弟弟舉高高。

他們一家三口的笑聲真悅耳啊！

裴宵也想跟他們玩，可他不能出聲。

爹娘說過讓他不要出現在外人眼前。

他要做最聽話的孩子！

終於有一日，娘親來看他了，還端了一碗他吃的酪。

裴宵從未如此開心過，小心翼翼地捧著酪舍不得喝。

娘親了他的腦袋，“乖，喝下去吧。”

“那我以後還能喝到娘親親手做的酪嗎？”

娘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還是隻有一個字，“乖！”

他最乖了，娘親終於看到他了！

裴宵滿懷期待飲下了那碗酪，頃刻五髒六腑都疼。

他轟然倒在泊裏，眼睜睜看著娘親漸行漸遠，頭也不回。

他最乖了，活該他死！

裴宵心口一陣疼，回過神來。

薑妤早趁著他不注意，跑到了歲歲邊，“姑姑幫你包紮傷口好不好？”

“小姑姑，歲歲好著呢！”歲歲牽起薑妤的手，“你陪歲歲去找娘親好不好？歲歲不會打擾娘親休息的，會很小聲很小聲……”

歲歲眼裏滿是期待，越說聲音越小，生怕驚擾了什麽。

可李貞大約是不想見歲歲的，著臉去了，無非徒增煩憂。

薑妤沒想好怎麽安歲歲，頭頂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道：“別去了！你娘不喜歡你，你也不必要了！”

“裴宵！”薑妤打斷了裴宵的話，“能不能不要在小孩子麵前說這些？”

“就是因為小，才要說！”

人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隻會害死自己，聽點實話有什麽不好的？

歲歲不能接，瞬間眼眶都紅了。

眼看眼淚就要流出來，薑妤輕著的背，朝裴宵甩了個眼刀子，“是孩子，你說話委婉點兒。”

“行啊！”裴宵負手而立，朝地上的小孩兒挑了挑下，“你要非舍不得你那沒良心的娘親，也不是沒辦法。”

“咦？姑父有辦法？”歲歲抱住裴宵的，水潤的眼睛像琉璃一般徹，眨眨。

裴宵不鹹不淡道：“你想辦法把你娘鎖起來，不聽話，就不放，狠狠罰！”

薑妤：“……”

空氣靜默了片刻，突然，一聲小孩啼哭響徹雲霄。

薑妤實在不該對裴宵抱有任何期待，拉著歲歲離開了。

歲歲邊哭著，還不忘抱起湯盞，嗚嗚咽咽走了。

薑妤瞧小手燙得通紅，蹲下接過湯罐，“姑姑幫你拿著好不好？”

“歲歲想親手送給娘親。”歲歲垂著腦袋，忍住眼淚，不停打著淚嗝。

因為快到李貞院子附近了，歲歲不敢再大聲哭，怕惹娘親心煩。

“小姑姑，姑父說的是不是真的？娘親不要歲歲了？”

薑妤心頭一，抱住了小糯米團子，“不會的，歲歲這麽乖，娘親肯定也喜歡歲歲的。”

“可是娘親從來沒有喜歡過歲歲啊。”歲歲埋在薑妤肩頭。

薑妤上的香味和娘親很像，娘親從來沒有這樣抱過歲歲，歲歲對薑妤生出依，兩隻乎乎的小手抱住了的脖頸，“是不是歲歲不夠乖？”

薑妤擁，了歲歲的腦袋，覺得不可思議。

薑妤未出閣時，李貞剛好懷孕了。

那時候，們常在一起繡花，李貞還親手繡了繈褓、虎頭帽……

當時，李貞對孩兒的憧憬薑妤看在眼裏。

這麽個將門出的子，能執起繡花針，怎麽能說不孩子呢？

“爹爹和娘親還好嗎？”薑妤問道。

歲歲把頭埋得更深了，“爹爹娘親經常因為歲歲吵架，都是歲歲的錯。”

“不是你的錯啊，乖孩子。”薑妤搖頭否決了。

定然是大人之間有了矛盾，波及到了孩子。

孩子有什麽錯呢，無非是大人之間的犧牲品。

薑妤蹙了蹙眉，“可是歲歲剛剛不是還說爹爹和娘親……”

薑妤紅著雙頰，指了指。

歲歲立刻會意，“爹爹咬娘親，像小姑姑咬姑父一樣！”

薑妤手抵著，掃視左右，示意歲歲小聲點兒。

薑妤的確好奇，大哥大嫂既然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怎麽會有親舉？

大哥可不想裴宵那樣沒臉沒皮。

歲歲卻點頭如搗蒜，“歲歲真的看到了！就在後花園的假山裏！”

那就是裴宵和薑妤剛剛糾纏的地方。

薑妤擰著眉，“歲歲當真看清了？”

“嗯……”歲歲癟著悶聲道：“歲歲隻看到了背影，就被爹爹發現了，是爹爹告訴我假山裏的是娘親。小姑姑有什麽問題嗎？”

“沒、沒有！”薑妤幹笑了一聲。

這大哥怕是做了什麽對不起大嫂的事。

可薑妤的爹娘是正直的人，怎麽會放任不管、避而不談呢？

難道與大哥有關聯的子來曆不淺？

薑妤不好在小孩子麵前胡揣測，起拉起歲歲，“我們去找你娘親吧。”

薑妤神思不寧到了李貞的院落。

院落十分蕭索，外麵看著像極了一個小廟堂，清清冷冷，無無求的。

門口掛著兩隻褪的鯉魚燈，燭已經熄滅。

這還是當初薑妤和大哥大嫂一起逛廟會買的。

李貞還把它們留著呢。

“小小姐，夫人休息了，你回吧。”

此時，腐朽的門開了一道。

一老嬤嬤同地看了歲歲一眼。

歲歲踮著腳，想看清裏麵的形卻也不能，“嬤嬤，歲歲把湯送給娘親就好，我保證輕手輕腳，絕對不會驚擾娘親的！”

“這……”嬤嬤朝薑妤投去求助的眼神。

顯然，李貞並不想見歲歲。

“歲歲，你今晚去姑姑那兒，姑姑給你包紮傷口好不好？”薑妤輕聲哄。

歲歲眨著濡的長睫，“那姑父會不高興嗎？他剛剛好像生歲歲的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