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四年。
孟言卿稱帝的第四年,南齊政通人和,皇長子誕生。
薑妤和裴宵回了趟京都,恭賀孟言卿。
正值七夕,京郊廟會上花燈匯聚星海,人頭攢。
“爹爹,爹爹,念念想要這個兔兒燈。”
“姑父,歲歲也想要。”
“還有我們!沐沐和石頭也想要!”
四個小團子圍著裴宵,水靈靈的大眼睛仰著他。
歲歲念念沐沐意在歲歲年年朝朝暮暮。
至於唯一的小男孩為什麽沒朝朝而石頭,因為裴宵說了兒要矜貴點,男孩賤名好養活。
偏偏個子最矮的小石頭反應最快,抱起小攤上唯一一隻兔兒燈,舉過頭頂,“爹爹,石頭先拿到的!”
“爹爹(姑父)~”其他三個小姑娘著眼睛,可憐兮兮看著裴宵。
裴宵有些頭疼,了眉頭。
當年在場與人多方周旋,也不及帶孩子累。
石頭倒無所謂,主要隻有這一個兔兒燈,裴宵舍不得幾個小閨哭。
“怎麽了?”
正猶豫著,薑妤走了過來。
四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又一齊看向了。
薑妤卻一眼看到了白花花的兔兒燈。
這燈做的栩栩如生,足有半人高。
“從前倒沒見過這麽大的花燈!”
“這位夫人,這是孔明燈!放飛以後,會在夜幕裏變幻紅黃藍綠四種,替閃爍,好看得很呢!”
小販這麽一解釋,四個孩子的眼睛更亮了。
“爹爹我要!”幾隻乎乎的小手,抓著裴宵的擺不放。
裴宵頓時沉下臉來,“爹沒跟你們說過,放孔明燈會引起火災嗎?”
“一個個不好好讀書,盡想著玩喪誌!”裴宵挨個敲了他們的額頭。
爹爹好起來是真好,兇起來是真兇,有時候還背著他們打娘親的屁屁。
四個孩子還是很怕他的,快要流出來的眼淚又憋了回去,委屈地低下頭,餘時不時瞟著花燈。
裴宵擋住了他們的視線,清了清嗓子,“歲歲帶著弟弟妹妹回客棧做功課。”
“啊?”
“有問題?”裴宵眸一沉。
四個孩子齊齊搖頭,排一列,跟著嬤嬤離開了。
薑妤扯了扯他的袖:“你訓斥他們作甚?小可憐見兒都哭了。”
“怕什麽?小孩子多哭一哭排毒。”裴宵將兔兒燈遞到了薑妤麵前,朗然一笑:“送你的。”
薑妤剛剛看到兔兒燈的時候,明明眼睛都亮了。
最好花燈,當然要送最好的。
“哪有跟孩子搶玩的?”薑妤有些不好意思,手上卻很誠實地接了過來,一瞬不瞬盯著兔兒眼睛,“夫君,我們上山放孔明燈祈福吧?”
南齊的習俗,用紅簽紙寫下自己的生辰八字和祈願,然後放在放孔明燈中,一起放飛,願就會實現。
這風俗不是跟對著牛糞螢火蟲許願一樣,稚又可笑?
裴宵眸晃了晃,嫌棄地蹙眉道:“天已晚,還是……”
薑妤忽而踮起腳尖,勾著裴宵的脖子,在他側臉輕輕一吻,“夫君,我想祈願與你長長久久嘛。”
裴宵抬眸,恰見歪頭笑著,眼如春水,倒影他的影子。
裴宵的話噎在邊,蹲下來,“天已晚,還是夫君背你上山吧。”
薑妤眉眼俱開,兔子般跳到了裴宵背上,著他的耳朵,糯聲道:“夫君真好。”
“慣會油舌!”裴宵耳一燙,繃著臉道:“為夫若當真好,你怎就不肯改個稱呼呢?”
裴宵這幾日不知道怎麽心來,非纏著薑妤換個稱呼。
雖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稱呼,但薑妤每每話到邊,就心跳加速,怎麽要不出來。
“你都那般過孟言卿,怎麽讓你那般夫君就不行了?”裴宵托著腰的大掌,暗自了。
薑妤趴在他肩頭,吸了口涼氣。
裴宵側過臉來,深邃的目籠住,蠱道:“妤兒乖,一聲我聽聽?”
薑妤咬著,在他的耳朵,聲音比柳絮還輕,囁嚅道:“裴宵哥……”
“爹爹騙人!爹爹剛剛還說放孔明燈會引起火災!”
“爹爹就是想把兔兒燈留給娘親!爹爹偏心!”
此時,小攤販前,四顆小腦袋疊羅漢似地探了出來,四臉哀怨著裴宵。
“娘親,爹爹就想騙你他‘哥哥’,娘親不要上當了呀!”
四顆小腦袋招財貓似地齊齊點頭,儼然看穿一切。
尷尬的隻有薑妤。
好像是個笨蛋似的。
薑妤忙跳了下來,從小販那拿了筆和簽紙,“好了好了,娘親把我們一家人的生辰八字都寫在兔兒燈上,一起放孔明燈可好?”
“好!”四個團子揮舞著小手,興地把裴宵到了後。
裴宵深深吐吶。
薑妤好不容易要鬆口,這幾個兔崽子!
裴宵有種把這四個團子都做孔明燈,放飛出去的衝。
早知道就不生這麽多礙事的小鬼了!
裴宵正暗自磨牙,薑妤已經寫完了孩子們的生辰八字,轉頭住了他,“夫君,到你了!”
薑妤將筆遞給了裴宵,他卻遲遲不接,“你、你們放吧,我手傷了不好寫字。”
“我可以幫你寫啊,你的生辰八字是多?”
“妤兒你看,夜晚的天好黑啊!”裴宵背著手,抬頭天。
裴宵他……有蹊蹺!
說起來,薑妤跟他都有三個孩子了,卻不知道他真正的生辰八字。
每次薑妤問他,他都糊弄過去。
薑妤歪著頭,狐疑打量他:“夫君,你是不是又瞞著我什麽事了?”
“哪有啊?”
“真的沒有?”
薑妤瞇著眼步步近,裴宵則步步後退,撞在了攤位上。
薑妤分明看到他的眼睛都快飄上天了,絕對心虛!
可他這個人向來吃不吃。
薑妤頃刻紅了眼眶,“你不想跟我一起放孔明燈,是不是不想和我長長久久啊?是不是還想納五六七八個妾?”
“我、我怎麽可能啊?”
“那就寫嘛!夫君~”薑妤眨著濡的長睫,將筆遞給了裴宵。
裴宵眼看眼淚要決堤,無可奈何,指腹抹幹淨的眼淚:“好好好!我寫就是了!”
“不過,你不能看啊!許願說出來就不靈了!”裴宵沉聲強調道。
“我保證不看!”薑妤舉手起誓,而後蒙住了雙眼。
四個小團子也站一排,齊齊遮住了眼睛。
裴宵這才放心,提筆寫了行堪比螞蟻的小字。
這麽拘謹可不是裴宵的作風!
薑妤靈機一,忽而搶過了裴宵手上的簽紙。
“妤兒,還我!”
裴宵剛要搶過來,薑妤卻已經看清了,“癸巳年八月初五?”
讀出生辰八字的時候,裴宵眼可見地麵慘白。
癸巳年八月初五,到底有什麽特殊的?
薑妤思忖半晌,福至心靈。
當年裴家知道薑家懷了兒後,才借腹生子生了裴宵。
也就是說裴宵比小三個月呢!
他竟好意思讓喚他“裴宵哥哥”。
嘖嘖嘖!
薑妤高高舉起簽紙,傲然挑著下,“姐姐,姐姐我就還你!”
“妤兒!”裴宵立刻攬住的腰,餘掃了眼捂笑的小團子們,“留點兒麵子。”
他近一米九的男人,怎麽可能是薑妤的弟弟啊?
這不能夠!
他死也不會姐姐!
裴宵暗自了的腰,薑妤倒也大方摟住他的脖頸,“妤兒姐姐,不然姐姐晚上罰你跪板咯。”
“妤兒!”
“弟弟怎麽眼睛都紅啦?”薑妤著他微紅的眼眶,做出一副憐惜的模樣,“弟弟不哭哦,姐姐一會兒給你買酪吃。”
“爹爹,原來你比娘親小啊!”
“小朋友要誠實喲!”
小團子們拍著手起哄。
原本高大的一家之主站在妻兒麵前,儼然了最矮最欺負的一個。
裴宵猛地扣住薑妤的後腦勺,俯撬開齒,深吻。
“裴……唔!”
小團子們的聲音戛然而止。
薑妤的臉頓時漲得跟煮的蝦子一樣,抵著他的口,“裴宵,你注意影響!”
“所以到底是哥哥還是姐姐呢?”
這對裴宵很重要。
薑妤咽了咽口水,梗著脖子道:“姐姐!妤兒姐姐!”
話音未落,薑妤天旋地轉,被裴宵抱了起來,消失在了人群中。
他總會讓知道到底是哥哥還是姐姐的。
所以最終到底是裴宵哥哥還是妤兒姐姐呢?
據小石頭常年趴窗戶觀察的結果。
寢房的帳幔開著的時候,爹爹就像小狗似地蹭在娘親耳邊,一聲聲“妤兒姐姐,想吃酪了”,哄得娘親眉開眼笑。
但床幔一合上,就隻有“裴宵哥哥、裴宵哥哥”的求饒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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