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桑垂下手,“二哥。”
男人目掠過脖子,零零碎碎的小傷,敷了一夜的藥膏,痕淡了,肩膀的傷嚴重,割出口子了,昨晚回老宅的途中,他打電話問了老楊況,老楊知道是他救了何桑,無非和梁璟一樣,出于關心弟媳,直接告訴他了,肩傷包扎了,也開藥了,脖子沒來得及理,太思念三公子了,匆匆搭乘最末一趟高鐵趕去外省了。
患難真。
梁遲徽這輩子相信這種分,也不信。
相信,是因為天底下有重輕錢的人,不信,是因為他沒遇到。
他混跡的圈子,花漸迷人眼,高樓起,朋友和人蜂擁而至,高樓塌,一個比一個跑得快,撇得清。
老三這檔風波,倘若無法及時證明清白,后果可大可小,大了,獄判幾年,小了,敗名裂。
如此心高氣傲的男人,又遭了冤枉,百分百一蹶不振。
何桑要等待他,寬他,賭上后半生的青春耐心,陪伴他走出低谷,重頭再來。
這份孤注一擲相依相隨的勇氣,沒有男人不珍惜。
帳篷外的野餐布上擺著一條鐵盒煙,梁遲徽彎腰,出兩盒,一盒塞兜里,一盒掂在手里,“新出的牌子?”
邱先生從湖邊過來,“梁先生的煙,沒正式上市呢。”
他點燃,沒什麼尼古丁的味兒,像薄荷草,大約有醒腦鎮定的效果,舌頭涼的,口好不傷。
梁紀深拆卸整理帳篷,始終沒開口。
“顧江海說你被限制出行了,先補上錢,嫌犯抓捕歸案,才解除。”梁遲徽邊薄薄的笑,辨不明是真心是假意,“我很擔心。”
“二哥是擔心供貨商落網,扛不住審訊,供出不該供出的人。”梁紀深也含笑,注視他,“所以心急如焚,親自打探虛實。”
梁遲徽笑紋收了收,“對二哥的敵意這麼大?”
何桑眼瞧局面失控了,梁遲徽有多麼城府深重,通過幾次鋒可見一斑,梁紀深如今實在不起任何麻煩了。
“我在趙太太的酒窖里找贓,多虧二哥出手幫我。”何桑掐他手背,“回莊園聊吧,邱太太,方便嗎?”
“方便的。”邱太太附和,“二公子做客,我們求之不得呢。”
何桑指甲蓋掐得狠,尖銳的痛楚在皮上蔓延,梁紀深是聽勸的,尤其聽的勸,再暴的脾氣,一哄,也制一大半。
他森著臉,二話不說往莊園走。
何桑跟著邱先生夫婦走在后面,梁紀深在最前面,步伐矯健生風,在他軀鍍了一層白金的暖暈,寬闊而雄偉。即使危機四伏,他慌了,了,表面也總是沉穩,喜怒不形于,有一臨危不懼的大將之風。
上面主要重他這點,管理大企業,能力是一方面,氣勢又是一方面,鎮得住場,降得住人。一把手都有自己的智囊團,大局運作不至于崩盤,可圓老道的領導班子不是那麼容易服從統治的,憑空多出一個指手畫腳的年輕人,又,搞新派勢力,凌駕于舊派勢力,誰都不甘心。
中海集團的班子是老油條了,除了家世、自也的梁紀深,一般人去履職,早就被前輩們的大風大浪拍死了。
“櫻花開得不錯。”梁遲徽腳步悠閑,觀賞著路邊的櫻。
邱太太接茬,“這里的櫻花是全省最最茂盛的,獲過國家地理的銀獎。”
“不算。”他駐足,凝高一簇簇紅的花冠,“我見過更的白櫻花,在華寺。”
何桑一僵。
“可惜,今年的櫻花馬上凋零了。”梁遲徽略偏頭,“邱太太見過嗎?”
“白櫻我沒注意...老邱呢?”
邱先生拎著兩個水桶兩副魚竿,氣吁吁的,“沒有。”
何桑下意識俯,摘草坪里的草,終究沒躲過,“小何經常陪梁先生游山玩水,什麼世面沒見過。”邱太太逗,“你有一件旗袍,演出在臺上穿的,是藍底繡白櫻花的,梁先生夸你好看,特意去定制了。”
著草,笑了笑,“見過一次。”
梁遲徽眼神落在臉上,“你頭發。”
何桑一怔。
他邁出一步,又停住,揚下,“頭發夾了樹葉。”
何桑頭頂,攥住葉子,一扔。
邱太太打量梁遲徽,他看得夠仔細的,自己距離小何這樣近,也沒發現腦袋藏了一片葉子。
梁紀深這時站在自行車旁喊何桑。
跑過去,梁紀深坐上車,踩住腳蹬子,“駝你回去,省得走了。”
“你會騎車啊。”
“學過。”
何桑躥上后座,摟住他腰,“托呢?”
“會,騎得不好。”他繞過一鵝卵石地面,蹬到平地,“梁遲徽二十歲以前玩托,載著朋友去城門樓子飆車,逮進局子了,梁璟罰金保釋了他。”
梁紀深拐個彎,迎面一輛車疾馳而過,他避開,車斜得厲害,何桑摟他。
“周坤說,你倆在校園討孩喜歡,有男生看不順眼了,在校外凌霸你們,你們把對方打住院了,正好梁回國探親,去贖你們。”何桑晃悠著兩條,“梁真有個大哥樣。”
面頰上梁紀深的后背,襯在莊園里清洗過,是陌生的香味,很濃烈,他適合強勢的,濃郁的。
梁紀深騎得慢,左側的樹和緩緩照下來,浮掠影之中,何桑聽到他的心跳,在腔里鳴震。
“你載過人嗎?”
他笑,“沒載過。”
“為什麼沒載過。”
“沒空騎。”
何桑心口的,記得黎珍總抱怨和老公無話可說,上床睡覺,下床吃飯,一天一宿結束了。
梁紀深不是那樣的男人。
盡管職業不同,背景不同,按道理是沒有共同語言的,不過他見識多廣,學歷和眼界在之上,會遷就,引導,沒營養的容也有滋味了。
回到莊園,邱先生夫婦先上樓了,保姆沏了一壺茶也離開客廳。
何桑在臺收拾釣來的魚,他們相對而坐,風平浪靜。
“缺錢嗎?”
梁紀深瞇眼,散漫又戒備,“缺啊。”
“既然你稱呼我一句二哥,我不能見死不救。”梁遲徽拾起杯蓋,撣了撣茶葉末,“我手頭有富裕,你開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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