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紅明白了，梁遲徽口中的仇人，是那個演話劇的姑娘。

六年前護城樓坍塌事故了解不多，大部分是梁遲徽親自理，其中一小部分，比如藏匿證、轉移資產和打點人脈，是出面做。

倪紅也奇怪，梁遲徽不缺錢，他的現金流在冀省富豪之中，沒誰得過他，云海樓一年賺兩三億，他又掌控著梁氏集團的財政大權，地下錢莊的生意更是紅火，財路也干凈，不存在洗黑錢，創建廣和集團圖什麼呢。

問過梁遲徽，他回答得敷衍，倪紅猜不出他的真實目的。

“那姑娘幫何晉平報仇的？”

梁遲徽叼著煙，“今天很刻意接近我，大概率是。”

煙霧漫過他眉眼，清俊分明，“父親把老三折騰得夠嗆，‘賄’和‘詐騙’，無論哪一個在冀省發酵，老三的前途徹底毀于一旦。供貨商至今下落不明，連我都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顧江海抓不到人，老三要吃牢飯的。幸好老張和老蔣相信他，甚至簽下連帶責任書，力保他清白，但保得了這回，保不了下回。何桑清楚，老三必須撤手，父親才會出嫌犯，以后不再坑他。”

“那姑娘他，不忍心害了他。”倪紅抄起梁遲徽的煙盒，也點了一支，“和我是一類人，我也不忍心深的男人遭殃。如果有一天，你窮途末路了，我替你頂。”

“頂什麼？”

“你犯下的一切孽債，我頂。”倪紅銜著煙，“是我干的。”

梁遲徽看著。

好半晌，他笑出聲，“我會讓一個人頂嗎？”

“為什麼不？”

“出事了，人在前面扛，算什麼男人。”

“無關嗎？”倪紅雙手摁住桌面，低頭打趣，“咱們也認識十年了，你鐵打的心，也焐熱了吧。”

梁遲徽掐了自己的煙，又奪過指間的煙，也捻滅，“焐不熱。”

直起腰，“你喜歡那姑娘，那姑娘也上鉤了，高興了？”

男人輕笑，“你養鷹嗎。”

“我見過你養。”

“獵鷹的一生，只認一個主人。”梁遲徽有一搭無一搭著燈罩，“新主人搶走鷹，往往和舊主人有仇，或是要搶其他的東西，沒有搶功，所以搶了鷹，等下一個機會。鷹很聰明，想護主，潛伏在新主人的窩里伺機反咬，你認為新主人會喜歡這只喂不的鷹嗎？”

倪紅笑了笑，“可不是鷹，鮮活漂亮。”

“鮮活漂亮的人千上萬，并不稀罕。”梁遲徽摘了袖扣，放倒椅子，半仰半坐，“我的獵，要麼是威脅到我了，要麼是對我有利。區區的兒長，你未免太看輕我了。”

倪紅從辦公室出來，莫名打個寒噤。

屋里熄了燈，靜悄悄的。

隔著門，依稀到梁遲徽的高深莫測。

這世上，與恨，真與假意，有幾人能收放自如呢？

梁遲徽比想象中，還要虛實難辨。

......

梁延章晚上八點鐘蘇醒了一次，神智很模糊，喊梁璟。

梁紀深小聲安，“大哥去外地出差了，在趕回的路上。”

何桑從廚房端了三碗粥，一進門，正好聽到梁延章有氣無力地問，“老二呢...”

姚文姬彎下腰，“延章，公司忙，老二加班了。”

“老二回來...”他全在使勁，脖子青筋凸脹。

“好，你別著急，大夫叮囑你要靜養。”

梁延章眼白渾濁，大口息，似乎要講什麼，姚文姬給他掖了掖被角，“你恢復了神，再心。”

何桑在門口著這一幕，“伯母，姚姨，我煲了粥，墊墊胃口。”將第一碗遞給紀席蘭，第二碗遞給姚文姬，剩下的一碗，遞到醫生面前，“您辛苦了。”

“多謝何小姐。”醫生禮貌接過，沒喝，又擱在床頭柜。

這是一名戴眼鏡的中年男子，大約四十出頭，姓白，一直在記錄梁延章的況，“基本平穩了，留一位家屬陪護吧。”

紀席蘭氣勢凜然的，“老宅上上下下我最有資格陪延章，我們沒領離婚證呢，法律名義上是夫妻。”

姚文姬若有所思打量，“他目前虛弱，看到你這張老臉，萬一又氣暈了呢。”

“你罵誰老臉呢！”紀席蘭怒不可遏，要沖上去廝打。

梁紀深眼疾手快拽住，“父親昏迷，您鬧什麼？”

“譏諷我！”紀席蘭甩開他，圍著姚文姬一邊走一邊擼袖子，“老三啊，你的出不如你二哥了，我是良家，沒名氣，你姚姨是東南亞大名鼎鼎的艷星，80年代民風保守，從頭到腳被男人欣賞啊，拍照登報紙，榮獲過最佳上鏡獎，最佳風采獎，評委眼都直了，梁氏集團董事局的幾位元老，私下對你姚姨的材也贊不絕口。”

梁紀深單手叉腰，另一手著太，“沒完了？”

姚文姬面不改調整著滴流瓶的流速，不搭理。

“回您自己房間。”

不罷休，梁紀深語氣一沉，“回屋！”

紀席蘭一激靈，終究是畏懼他的脾氣，不不愿出去。

何桑攙著，去梁璟的臥房。

梁紀深態度謙和，“我母親口無遮攔，請姚姨多擔待。”

“無妨。”姚文姬很有長輩樣，“我不至于同計較。”

“姚姨，父親的醫生是您雇的嗎。”

“是我雇的。”

梁紀深挲著冰涼的腕表帶，“哪家醫院？”

“南方的一家私人醫院。”姚文姬鎮定自若，“老二有意聘請國專家會診，在商量包機呢，你問問他？”

他頷首，“我公務多，有勞姚姨和二哥了。”

“自家人，你客氣什麼。”姚文姬端起粥碗，舀了一勺，“小何廚藝不錯，熬得爛濃稠，你去餐廳喝一碗，我守著你父親。”

梁紀深前腳離開，姚文姬隨其后，從門確認他走了，馬上拉開屜，取出一瓶藥，里面是橘的膠囊，倒口袋，又倒進瓶子同款大小、同款形狀的橘膠囊，擰瓶口，放回原。

口袋里的膠囊是維生素，瓶里的新膠囊才是降藥，上星期換的。

梁延章在春夏季高經常發作，不及時吃藥，即使死不了，起碼拖垮他一些，梁璟很忌諱二房，梁紀深又多疑，梁延章這一輩的權貴名流，他魄最健碩，加上私人醫生的心養護，百分百要長壽。

突發急癥，長房和三房勢必覺得蹊蹺，梁延章近期的飲食一定會進行化驗，也不可能繼續留在老宅治療，梁璟會做主安排住院。

姚文姬趁機要辦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