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紀深繼續伏低,鼻尖和佟大僅僅方寸之隔,“你口口聲聲稱呼梁延章,而不是老董事長,卻稱呼梁遲徽為梁董,而不是二公子,和外界對他們的稱呼截然相反。在語言學的解釋中,你私下接梁遲徽多,接梁延章,你的概念一個是你的雇主,一個是陌生人,或者梁延章是你分道揚鑣的老東家,雙方很不愉快,你怨恨在心,不習慣尊敬他。”
佟大大汗淋漓,局促息,“沒有...”
“六年前,何晉平擔任護城樓工程驗收組的組長,廣和集團收買了所有組員,唯獨在他手中屢屢壁,他驗收五次,駁回五次,每一次返工,廣和集團要投數百萬的本,直到第六次驗收,大樓主仍舊工減料,何晉平上報市建部,要求撤銷廣和集團的建筑權,由中盛集團重建,廣和集團憎惡何晉平攪黃了自己的財路,雇傭你和佟二在護城樓的工地砸死何晉平。”
“不是砸死!是砸殘他!長個教訓而已...”佟大口而出,旋即愣住。
梁紀深一言不發審視他。
他瞳孔漲大,腦門全是汗,好似劈頭澆下了一盆滾燙的開水,燙得眼球猩紅。
“是佟二失手了...也怪何晉平自己!”佟大吞咽著唾沫,面容扭曲猙獰,“那天瓢潑大雨,何晉平視察監工,滯留在工地了,一個工友的老婆帶著兒子去送飯,沒穿雨,孩子淋得哇哇哭,何晉平摘了安全帽,戴在孩子頭上了...我阻止佟二了!可現場雨聲太大,什麼也行聽不清,他已經卸了橫梁...往下扔了...橫梁沒了,二樓立馬塌了,又砸死了何晉平的兩個隨從。”
佟大匍匐在桌板上,抱頭嚎哭,“佟二7歲生了一場大病,左眼是瞎的,右眼視力模糊...事發后,倪總給了我們兄弟五十萬,給了大剛二十萬,畢竟是大剛介紹我去護城樓工地的,也得封他的口。”
梁紀深坐下,面目嚴肅,“倪紅是梁遲徽的下屬,既然梁遲徽不知,為什麼是倪紅出面?”
“梁延章對何晉平下手,梁董確實不知。何晉平死后,按照意外工傷補償,他是部門的小領導,市里補一份恤金,廣和集團補一份賠償,廣和集團的工地頻繁出事,上面派調查組去公司嚴查,梁延章怕查出何晉平的真實死因,找到何晉平的老婆提出加倍賠償,只要說服另外兩個死者家屬不追究,那兩家賠二百萬,何家賠三百萬。貪財,據說何晉平還沒火化呢,就和野男人廝混到一起了,很缺錢,答應了...”
佟大哆哆嗦嗦指著審訊桌的煙盒,梁紀深嘬著一,在他里,他漸漸平復下來,“梁延章這個人心思特別黑,廣和集團查封,斷了財源,他恨毒了何家,三家一共八百萬補償,他肯給嗎?何晉平老婆討不著錢,去市里上訪,梁延章人脈廣,直接出手了,可架不住三家齊心協力流告狀,于是梁延章向梁董坦白了,梁董是云海樓的老板,灰勢力大。”
梁紀深打開鐵門的窗口通風,“梁遲徽同意了嗎?”
“沒同意。孤兒寡母的,梁董下不去手,何晉平的兒最大,周歲才16,那兩家的兒子剛上小學,梁董吩咐倪總給每家賠了80萬,算是折中了。梁延章發火了,錢不是問題,關鍵梁董不服從命令,犯了梁延章的大忌。”佟大得猛,眨眼間,煙燃到煙了,“梁檢...”
梁紀深又續了一,“然后。”
“梁延章得知倪總喜歡梁董,承諾是二房未來的兒媳婦,梁董對倪總是公事公辦,沒,倪總想嫁,梁延章是唯一的捷徑,開始結梁延章,梁延章指使干什麼,二話不說去干。后來倪總醒悟了,梁延章是利用,但太遲了,梁延章從云海樓的賬戶劃出了五十萬給何晉平老婆的賬戶,這意味著廣和集團的幕后黑手是梁董。”
梁紀深口作痛。
他這一刻慨的不是梁延章的惡毒,而是何桑的可憐無辜。
梁家是頂級豪門,他自更是名利場的勛貴,金錢,權力,榮耀,是唾手可得的東西。
何晉平命換回的恤金,被何桑的母親和夫揮霍了,包括那套房子,一輛邁騰轎車,統統變賣了,何桑17歲遭繼父的擾,又幾乎凈出戶。
的悲劇,是梁家一手造。
梁紀深攥拳,脖頸的管一縷縷鼓脹。
“趙局會親自審訊你,你對我怎麼講的,對他怎麼講,全程有記錄儀,你足夠配合,我保證安排你和李小蓉見面。”
“梁檢...我是死刑嗎?”
梁紀深的整副腔一陣激烈的窒息,快要把他撞擊得散架,碎,他咬著后槽牙,“佟二百分百活不了,你不至于。”
他走出審訊室,靠著墻,仰起頭長長吐出一口氣。
顧江海開車回外市了,趙凱站在他旁邊,“佟大待了?”
梁紀深抖著掏出煙盒,他大口吸煙,吸進肺,再呼出,冷靜了良久,“你審完佟大,簽發逮捕令,送達檢察院批準,以故意殺人罪逮捕梁延章和佟大兄弟,以包庇罪、同謀犯罪逮捕倪紅。”
趙凱一怔,“梁遲徽呢?”
“佟大是聽倪紅和保鏢談論梁遲徽做過什麼,道聽途說不能作為人證口供,需要倪紅親口指控。”
“保鏢指控行嗎?”趙凱靈機一。
“最好是倪紅的口供,保鏢指控,否認,照樣沒用。”梁紀深凝視著煙頭的火苗,“跟了梁遲徽十年,掌握的幕多,一旦作證,梁遲徽徹底翻不了。”
趙凱拍了拍他肩膀,“你小子,申請回市檢吧,在中海集團埋沒你了。”
“我不如你,你老老實實干吧。”梁紀深叼著煙,扯了扯襯衫領。
“我可撬不開佟大的。”趙凱也點了一支煙,“我搞定了不亡命徒,不過我承認斗不贏你二哥,我搜查云海樓十幾次了,一無所獲。倪紅的牙口那麼,我束手無策,沒法供,你了解這行的規矩,警方供屬于違法。你擅長玩心理戰,我不行,我擅長挖證據,結果你二哥擅長藏證據,姓梁的真是克我。”
“姓梁的克你?”梁紀深瞥他。
“我初友,梁倩倩,你忘了?在法院上班。”
“沒印象。”
趙凱啐唾沫,“除了何桑,哪個人你都沒印象。”
梁紀深面無表掐了煙,揚長而去。
程洵在車里等他,一邊發引擎,一邊給他一摞文件,“中海集團的加急報表。”
他沒接,“下午的行程取消,去一趟老宅,通知梁璟和梁遲徽回來。”
“是。”
程洵明白,梁延章完了。
“何桑呢?”
“在冰泉度假村。”
梁紀深皺眉,“畏寒,泡得了冰泉嗎?”
“何小姐去看馬戲,救了一匹小馬駒,馬戲團的待,惹生氣了,讓團長表演跳火圈,團長跳得胳膊臼了。”程洵覺得好笑,“二公子縱容,賞了團長和馴馬師十六萬,團長識趣,收了錢沒聲張。”
梁紀深驀地也發笑,“只有做得出這種荒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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