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九月一號已經不到三天。整個靖州市的學校，上到大學下至兒園，都陸續準備著迎接新老學生的到來。

徐孟洲從這個學期開始變得更忙了，他即將擔任兩個畢業班的班主任工作。

開學前夕，他提前三天到學校理相關事宜。好在暑假期間就已經和上一任班主任接得差不多了，現在還算條理清晰，不至於手忙腳。

靖州一中上午召開了秋季開學前的全教師大會，確認下半年的教學目標和工作計劃。

散會後，徐孟洲收好筆記本，回到教研組辦公室繼續寫班主任新學期工作計劃，可寫著寫著眼前的字就開始模糊，走神了。

林雨山從阿勒泰回來之後的幾天，依舊在星源小區住著。跟他說是因為這段時間姚晴有事需要幫忙，可徐孟洲總約覺不是這個原因。

他做班主任之後要帶兩個畢業班，比從前當科任老師那會兒，工作量可以說翻了一倍不止。如果現在不趁著假期的最後幾天勸搬過來住，可能以後都不出時間幫打點妥當了。

他思考片刻，還是發微信給。

徐孟洲：[你想好了嗎？趁著這幾天還沒開學，我想把你的事提前打點好，這樣我才能安心上班。]

他放下手機繼續寫計劃。

過了十分鍾，微信還是沒收到回複。

可能還在睡覺吧…他想。

“咚咚咚——”耳邊傳來敲門聲。

“請進…”徐孟洲下意識回頭，看清來人後從座椅上站起來，問：“是主任啊，找我有事嗎？”

教導主任站在門口沒進來，眼睛瞟了一眼徐孟洲的電腦屏幕，說了兩句客套話：“徐老師辛苦了啊，開學就要做班主任了。”

他回：“謝謝主任關心，應該的。”

教導主任客套完畢後也不拖泥帶水了，直奔主題：“教師大會散會以後，楊副校長讓我來找你，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徐孟洲和副校長職級中間隔著一個教導主任，他平日工作上的事務也是由教導主任直接安排。

無論什麽在工作單位，越級談話都是極為罕見的。

“副校長找我？”徐孟洲有些詫異，問：“他有說是什麽事兒嗎？”

教導主任諱莫如深地搖搖頭，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遲疑地說：“這個…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應該不是什麽太大的事兒，你放心去吧。”

徐孟洲沒有再多問，徑直出了門，去到五樓副校長辦公室。

“咚咚咚——”他敲門。

“進。”

楊副校長正坐在電腦前看文檔。眼睛瞥見徐孟洲推門進來，便招呼他在飲水機旁的會客沙發上坐下。

“徐老師，坐吧。”

他向副校長微微頷首，泰然坐下，問道：“請問副校長我過來是有什麽安排嗎？”

楊副校長衝他笑了笑，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靠著場的那道牆邊，將窗戶推開。“哈哈，沒什麽事兒，你當我們今天隻是簡單的聊聊天就好了，有點事兒想問問你……”

副校長靠在窗邊，點燃一煙叼在裏，慢慢說著：“上一屆有個畢業班的生，你帶過他們班地理課，你應該知道的。在班裏績中等，考個二本絕對沒有問題。可六月底高考出分以後，的分數很不理想，和模考績比基本可以說是一落千丈。最後隻能被省裏一個地級市的大專院校錄了。”

每個學生承的心理力都不同，高考發揮失利也是常事。隻是副校長專程自己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徐孟洲緘口不言，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楊副校長手指夾著煙吸了一口，向窗外吐著煙霧，“分數出來之後，這個生的母親就找到我這裏來了。來的時候緒很激，還帶了兒寫的幾封信，說讓我好好看看。”

男人眉頭了，他還是猜不到事的走向。

“這事兒原本涉及到孩子的私。可母親執意要討個說法，否則就要舉報到教育局去…”副校長轉走到辦公桌前，用手指將煙灰撣到煙灰缸裏，緩緩道：“這些信都是寫給你的，是書。”

什麽？書？

寫給他的？

徐孟洲駭然。嗓子眼跟堵住似的，一時竟一個字也說不出。

青春期的孩子竇初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作為老師也隻能盡力正確引導，卻沒辦法從源上斬斷他們的小心思。

他脊背保持立，泰然自若地迎著副校長目看去，問：“寫給我的？可我並沒有收到過什麽書。這個生是哪個班的？”

“2201班的李欣瑩。”楊副校長頓了頓，帶著懷疑的目審視他，鄭重開口道：“徐老師，我今天來問你是想聽你一句實話。你和這名學生之間，到底有沒有私底下的來往？”

李欣瑩…這個名字在他腦海中過了一遍。

他突然想起高考前夕，一堂地理課下課之後。那個被兩個男生一邊起哄，一邊被推向自己的那個孩子，好像就是。

“沒有。我和學生之間向來都保持著正常的師生關係，從未有過任何不妥的言語或者行為。”

他回答得言簡意賅、立場明確，不讓自己沾染上一汙穢。

他也無法容忍自己視為神聖的教師職業，被別人惡意揣測。

徐孟洲清楚的知道，這樣莫須有的指控，對於一個勤勤懇懇教書的老師來說，簡直是毀滅的打擊。

副校長雙手撐在辦公桌上，渾散發著迫，用刀子一般的目向徐孟洲眼神施。

他當然不會退，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最終，還是沒從他眼裏找出什麽異樣。二人沉默半晌，副校長重新走到徐孟洲麵前。

“好，徐老師。既然你這麽說了，我相信你。你在工作能力方麵的表現我是認可的，學校同事都對你讚賞有加……”

副校長話鋒一轉，接著說：“但是，工作做得好是不夠的。為教師，個人作風也必須幹淨。這是我們教育工作者和普通職業不同之，我相信你應該也了解。”

“我已經安過家長了。這件事，除了我暫時沒有別人知道，你不需要有心理負擔。我在新學期開始之前找你談話，一是讓你好好過個暑假，二是希你在新學期能夠全心投到工作中去……”

副校長忽然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他：“對了徐老師，不介意我問個私人問題吧。你現在是不是離婚了？”

“…是的。”

徐孟洲是真的沒想到，他對於自己的婚姻狀況既沒刻意瞞，也沒主提起。學校職工之間傳著傳著竟然都傳到校長耳朵裏了。

也許是出於對他份的顧忌，楊副校長的語氣審慎了不。

“唉…你的家庭背景實在太特殊了。不去繼承企業反而來學校教書，恐怕全國的學校裏都找不出幾個你這種況的老師了。”

“從你剛搬家不久開始，學校裏已經有人開始散播關於你生活的閑話了。這對於一名老師來說絕對不是什麽好現象，影響同事關係不說，更重要的是影響了教師的形象。”

“徐老師，我就和你開誠布公地說吧…因為你份特殊，假如你在某些方麵稍微不注意，可能會付出比普通人更嚴重的代價。站在學校的角度出發，學校自然不願意承擔形象損的風險。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作為我個人來說，我相信你的人品。在找你之前，我已經分過那個傳閑話的人了。他向我保證不會再傳這種無聊的閑話影響同事關係。你也別追究他是誰了，這件事到我這兒，就到此為止。”

副校長歎了口氣，手拍在徐孟洲肩膀上，語氣嚴肅而無奈：“小徐啊！我一向是看好你的，今天的談話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讓你心裏有個底。教師是一個人尊敬的職業，對我們來說，這個份既是環也是枷鎖。要是稍有不慎，當初照在你上的環有多亮，現在指責你的罵聲就有多大！你明白嗎？”

他怎麽會不明白呢？

徐孟洲挑眉，鏡片反出刺眼的白。

楊副校長又說了幾句安的話，讓他放平心態認真工作，將他好生送出了校長辦公室。

回到教研組辦公室，徐孟洲繼續理他手頭上的工作，隻是心難免被影響到。

陳詩懷抱著一摞資料小跑著進了辦公室。看見徐孟洲，還是像往常一樣害地和他打招呼道：“徐老師，好久不見了！”

徐孟洲略帶歉意地衝微微頷首：“好久不見。”

自從和陸堃去打了球，徐孟洲才知道陳詩懷對自己有好。

而在球館的時候，是親眼見過林雨山的……

徐孟洲分析著，用手撐著額頭。他本無法把印象中單純善良的小陳老師，和那個說閑話的那個人聯係在一起。

算了，現在腦子裏得很。徐孟洲合上筆記本電腦，沒做完的計劃打算回家了再做。

微信提示音響起，他點開屏幕。

林雨山：[那我們明天搬吧。]

自己和，也算是有緣分吧…自己怎麽連遇到的事和幾乎都一模一樣。

他盯著屏幕，失笑。

徐孟洲覺得，自己在阿勒泰的那幾天一定是著了魔，否則怎麽會不顧一切地親了。

可現在，他卻不得不生出幾分顧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