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如覺得，這場認親，最高興的并不是長沙王，更不是嚴祺，而是許氏。

和長沙王世子行禮之后，許氏滿面喜，對長沙王和嚴祺慨道:“老婦原先聽聞世子救了漪如的時候，便覺得此乃善緣。如今見兩家結為義親，更是欣。若先王妃泉下有知，必然歡喜。”

說罷，眼眶微紅，低頭用絹帕點了點眼角。

嚴祺見狀，微笑勸道:“五祖母這是做甚。放心好了，侄孫明日就遣人將漪如的裳送到大王府上去，保證不會誤了此事。”說罷，他看了看長沙王，道，“以大王之見，如何？”

長沙王眉間神平靜:“自當如此。”

許氏又與長沙王寒暄了幾句，沒多久，一名管事過來，笑盈盈地說，午膳的宴席已經備好，請他們到前堂去用膳。

長沙王無異議，嚴祺如今倒也不急著走了，答應下來。

許氏捶了捶，從榻上起來。

“人老了，一日不如一如，連坐久些也不舒服。”對長沙王嘆道，“將近午時了，平日每到此時，老婦都困乏得很。加上今日車馬勞頓，竟有些腰酸背痛。”

長沙王道:“可要請太醫來看看？”

“這是不必。”許氏道，“小憩片刻便是。”

長沙王頷首，吩咐管事另取飯菜，送到這西園里來。

管事應下。

嚴祺看了看漪如:“你不是十分想陪著阿媼麼？阿媼不適，你便去服侍歇息。切記安靜些，不可擾了阿媼。”

漪如不得如此，忙道:“知道了。”

許氏又向長沙王和世子告了禮，帶著漪如往堂后而去。

*

花廳后面，有兩進的屋子。外面一間是個書房，可供人閑坐看書，寫字烹茶。最里面的一間，垂著珠翠簾子，里面擺置著的床榻，可供人歇息。

小窗半開著，涼風滿室，卻也舒適。仆婦為許氏寬了，而后，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許氏和漪如。

漪如將一杯茶捧到許氏面前，道:“阿媼，喝茶。”

“方才喝了許多，且放著。”許氏擺擺手。

漪如依言將茶杯放到一旁去。

未幾，抬眼，忽而發現許氏看著，目深遠。

“你啊，”長嘆一口氣，“可知給家中惹下多大的麻煩？”

漪如訕了訕。

“阿媼說的什麼麻煩？”裝傻道。

“自是長沙王。”許氏將拉到前，輕輕敲了敲腦袋，道，“你惹上誰不好，偏要惹他。如今可好了，莫名其妙的，你就了他的義。”

又不是我要這樣……漪如腹誹。

“阿媼也不贊此事？”著許氏，“那阿媼方才怎還讓世子來認父親做義父，還要我跟他認那義兄妹？”

“我不如此，你父親下得來臺麼？”許氏道，“長沙王是什麼人，可隨便得罪麼？況且他搬出了圣上，你父親總不能不認。”

說罷，又嘆口氣，搖頭道，“當真孽緣。”

漪如知道的心思。剛才在堂上，漪如也能看出來，許氏面上是按著嚴祺的頭，讓他把這義親認了，里卻是幫了嚴祺一把，讓他跟長沙王扯平。

但歸究底，這些皮子的工夫都不過是些面上的便宜，無論如何，跟長沙王認義父，在皇帝那里絕對算不上好事。皇帝如今對嚴祺全然信任，是因為嚴家的關系全在皇帝這邊。如今嚴家牽扯上了長沙王，雖然一舉一都是皇帝看在眼里的，且皇帝也知道這并非嚴祺本意，但日后會不會生出枝節來，無人可保。

惠康侯也是姓嚴，一門所出，許氏想到這些，會到憂心也是難怪。

漪如卻對此無甚所謂。

倒是希皇帝能早早對嚴祺生出疑心來，遠離他。這樣，嚴祺就不必被他看上，去為他做馬前卒，最后落得個兔死狗烹的下場。至于長沙王，嚴祺對他的討厭是寫在臉上的，斷不會轉而去投了他。嚴祺兩邊討不著好，對他而言才是最好的。就算他不再做，嚴家的家底也夠他們食無憂過上幾輩子。

打著這主意，漪如仍裝著無辜，道:“孽緣？阿媼，孽緣是何意？”

許氏看天真的樣子，搖搖頭:“罷了，跟你說你也不懂。累了麼，稍后他們送了吃得來，你到榻上去躺一躺。或者出去找嚴家的小君玩耍去，不必總聽著你父親的來陪我。”

“現下不累。”漪如笑嘻嘻，“這府里我早玩遍了，那些閨秀也都是人。”

說著，心思一轉，道:“我從未見阿媼去過我家，我家的園子，比這里還好看，我帶阿媼去逛如何？”

提到高陵侯府，許氏臉上神不改，道:“我從前去過，豈不知那里面好？只不過后來搬到了鄉里，到京城來，故而你不曾在家中見到阿媼。”

“那等我家南園修好了，阿媼便過來看如何？”漪如隨即道，“父親答應讓我來挑選花卉，阿媼喜歡什麼，我也種上。”

許氏笑起來:“花卉罷了，那些開得熱鬧的，艷麗的，阿媼都喜歡看。”

漪如頷首，想了想，道:“那阿媼明年春時再過來看好了。我原本想著，這個月種下，秋天能賞花紅楓，不過南侯要來，南園要給他住，不能土，冬天也賞不得什麼，便只有等到明年了。”

“南侯？”果然，許氏聽到這三個字，微微抬眉，“他要過來住？為何？”

“說是要探新出世的重孫。”漪如撇撇角，道，“他在京中也有宅邸，卻定要住到南園里。”

許氏看著的神，道:“你不喜歡南侯？”

漪如的目閃了閃，片刻，小聲道:“自然不是，父親說，南侯與曾祖同輩，是德高重之人，不過說話嚴肅些。”

許氏臉上的神已是了然。

笑了一聲，道:“我也是你曾祖輩，你見了我，可覺得如見南侯一般？”

“阿媼自然不一樣。”漪如臉上揚起笑意，“我去年見到阿媼，跟母親說，我怎從來不知家中有阿媼這般和藹的曾祖母？母親說我見多怪，還說阿媼待誰都這般親切。”

這話，顯然讓許氏很是舒服。了漪如的頭，忽而問，“這南侯，他何時過來，你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