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之事，南侯似乎不曾計較，見嚴祺來到，他神和藹。問了容氏產后的況，招呼嚴祺落座用膳。

南侯重養生，膳食一向細。

呈上來的飯菜十余道，樣樣用心，搭配周到。每道菜都必然爛，卻不失其鮮；羹湯濃郁，一看就是用工用火十足。

嚴祺看了一眼，向南侯道:“侄孫這些日子著實忙碌，也不曾到叔祖這邊探訪。叔祖不常來京中，也不知這邊的飯菜，是否合叔祖胃口？”

南侯擺擺手，道:“既來之，則安之，不必在意許多。”

嚴祺微微抬眉，將目瞥向伺候在一旁吳炳。

吳炳忙道:“稟主公，夫人吩咐了庖廚，說君侯想吃什麼，如何做，但憑君侯吩咐。”

嚴祺頷首，道:“這邊的飲食，頓頓都是當下這些麼？”

“這是午膳，晚膳還會多幾樣。”吳炳道，“到了夜里，還有宵夜。”

嚴祺應了一聲，心中已然有些不悅。

他剛從那邊過來的時候，一位給容氏伺候月子的仆婦來抱怨，說容氏想喝湯，可庖廚那邊竟是半天也沒做出來，親自去催，卻見廚子們忙得四腳朝天。

“庖廚里說，南侯那邊著實講究得很，一點不合胃口就要告到夫人那里去。他們唯恐斥責，只能盡力而為，伺候南侯便要從早忙到晚。先前，他們也向夫人訴苦，夫人只說先將南侯這邊應付好了再忙別的，他們也只得照辦。”那仆婦道，“如今，夫人的羹湯也不過做得遲上一刻半刻，府里的其他仆婢可就罪了，這些日子，開飯無一日是準時的。”

嚴祺想著這些，再看看南侯這些飯菜，心中了然。

他雖平日不管家務，庖廚里的本事卻是知道的。厚待南侯這邊，也是他吩咐的。原以為南侯他們來，不過是把飯菜做多些，另給他開個小灶也就完事，不料，竟是這般折騰。

“這些飯菜做得甚好。”嚴祺對吳炳道，“讓庖廚也給夫人那邊送去一份。另外，庖廚人手不足，去多找些人來，另辟一小灶，這些日子專為夫人做飯。此事不可拖延，速速去辦。”

吳炳忙應下，轉離去。

“近來靜嫻生產，府中了主事的，侄孫又免不得要忙于公務。”嚴祺對南侯道，“有招待不周之，還請叔祖見諒。”

“一家人，這般客氣做甚。”南侯微笑，不不慢地喝了一口湯，卻又嘆了一口氣，“不過，我這幾日看著這府里，也覺靜嫻平日里著實辛苦。”

嚴祺的神了:“哦？不知怎講？”

“據我所知，這府里上百號人，事無論巨細，靜嫻都要親自過問。”南侯道，“前兩日，我到那邊去散步，看看阿楷，恰遇靜嫻也在。短短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有三四樁事報到了跟前。一個孕婦，這般辛勞著實為難。”

這是嚴祺第一次從南侯這里聽到他夸容氏，不由神一振。

“靜嫻此番生下的兒，可取了名？”

“取好了。”嚴祺道，“玉如。”

“漪如，阿楷，玉如，兩一男。”南侯須，又是長嘆一聲，話鋒一轉，“高陵侯府，已是三代單傳，這第四代，又是獨子。孝之一直盼著你開枝散葉，只怕他在泉下得了這消息，是不得含笑了。”

嚴祺愣了愣。

“文吉，”南侯語重心長，“你還年輕，見得不多，我卻是個過來人。多富貴人家子息單薄，遇得一場天災人禍，便連斷了，縱然有潑天富貴也無人繼承，落得個香火寂寥，日后連掃墓的人也沒有，豈不令人扼腕惋惜。”

嚴祺知道他要說什麼，忙道:“叔祖放心，我和靜嫻甚好，日后還會再有。”

“糊涂。”南侯道，“若是靜嫻往后再生不出男丁，如何是好？世間生十個兒也不見男丁的，可是大有人在。我早與你說過，堂堂高陵侯府，沒有幾房妾侍怎像話。你看看別家王侯，京中便不說了，就算封在了別的，誰家不是三妻四妾。你道他們都是耽于，貪圖樂麼？那都是為了家族福澤延綿，子孫興旺。”

嚴祺有些訕訕，道:“叔祖好意，侄孫明白，此事還須從長計議……”

“這有甚可從長計議什。”南侯瞪他一眼，“你快三十了，我那幾個孫兒，比你小的也有了五六個兒。”

說罷，他的聲音和緩些，道:“再說了，娶幾房回來，不但能為府里增丁添口，還能為靜嫻分擔家務。遇到如今之事，也好安心養胎，過上安生日子，豈非兩全？你若是怕不知如何挑選，我可幫你。南老家，什麼樣的好子沒有。遠的不說，就說你叔祖母那邊……”

正說著，忽然，門外傳來一個聲音:“今日是個什麼日子，府上添丁，又來了貴客，好不喜慶。”

南侯和嚴祺皆是一怔，看出去。

只見一個婦人走了進來，步子穩健，紅潤的臉上容煥發。

竟是許氏。

南侯看著，怔在當下，神登時變得不可置信。

嚴祺率先回過神來，忙站起來，向許氏行禮:“侄孫拜見五祖母。”

許氏笑盈盈地走過來，將他虛扶一把:“我算著日子，想著靜嫻快要生了，便一直想來看看。不料你五叔祖又有些不適，拖延幾日，昨日才啟程。方才進了府里，我就聽說靜嫻生了個兒，倒是正好賀喜。”

嚴祺也笑道:“五祖母客氣。侄孫未及遠迎，實是失禮。”

“有甚失禮，是我等不得讓他們傳報，便徑自闖了來。”說罷，看向上首的南侯，笑意不改，上前一禮，“二伯也在，倒是意外。多年不見，未知可好？”

手不打笑臉人，南侯雖然與許氏有過節，但也要顧及臉面。

他下臉上的不自在，強作鎮定，淡淡道:“弟婦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