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如一怔，連忙從窗子里往外看。

只見外面仍是攢的人頭，并沒有讓覺得臉的人。

“哪里有，”漪如狐疑道，“你莫不是看錯了。長沙王世子不是在嶺南麼，怎會在揚州？再說了，他邊的人，你怎會認得？”

嚴楷撓撓頭，道:“就是方才路過幾人，我覺得他們裳眼，似乎是長沙王府里隨從的服，上次宮宴的時候曾經見過……”

漪如不以為然，道:“長沙王府隨從的裳又沒什麼特別的，相似的料，哪里買不到，莫胡嚇人。”說罷，將窗上的細竹簾拉下。

揚州城，有專門接待朝廷高的驛館，與刺史府鄰。

這館驛外面看著素凈，占地也不大，但進去之后，卻別有天。

揚州本是江南富庶之地，造園布景別一格。這驛館里的的園子，一看就是下了本，院落花園，亭臺水榭，應有盡有，雕梁畫棟自不待言，就連角落的點綴的花木，也是些稀罕名貴的。

王承業和嚴祺雖久居京城，各宮室的園子也看過不，但縱然如此，見到這豪奢的館驛，亦出了驚嘆之。

“常言揚州之，講究極秀極，而不，艷而不俗，如今我看，這華竟盡收一園，甚好，甚好。”王承業跟一些名士雅客混多了，說話賣弄堆砌。

揚州刺史張池，聽到這話，畢恭畢敬笑道:“王使君果然出口章，名不虛傳。”

嚴祺著四周的景，卻道:“這館舍，莫不是專程為王使君修的？”

張池忙道:“非也。這館舍，乃是當年為迎接先帝巡視而建，后來經朝廷準許，此宅便用作吏公務往來時地下榻之。故而此番王使君和嚴副使駕臨，也安排在此住宿。”

王承業頷首:“原來如此。”

在園中游覽一番之后，張池見王承業和嚴祺都有些疲憊之，不敢多打擾，告退而去。

館舍中的仆人引著王承業和嚴祺到住，只見他們各有獨自的院子，寬敞華，寢臥書房以及會客之所，應有盡有；陳設用，皆江南趣味，頗是巧。

王承業對這宅子頗是滿意，對嚴祺道:“這揚州的人頗是知識禮，也不枉我等這一路奔波。”

嚴祺卻搖頭，道:“我看，住在此不妥。”

王承業訝道:“怎講？”

“這宅子雖不是為迎接王兄修的，可王兄看這些屋舍，顯然都是剛剛翻新。還有這園中隨可見的名貴花木，亦剛剛栽種。算下來，只怕花費不菲。”嚴祺道，“這事，若朝中有人參一本，說王兄貪圖，假公濟私，浪費公帑，王兄該如何解釋？還有，張池方才也說了，這宅子，原是先帝巡視揚州之時，為他修建的行宮。雖然朝廷準許將它改作驛館，可王兄看這豪奢之態，豈像是尋常人能住上的？若有心人拿這事做文章，說王兄僭越，只怕王兄要吃虧。”

王承業一愣，隨即擺擺手:“不至于，文吉怎這般多慮。這館舍既然曾經是先帝行宮，做得漂亮些，乃天經地義。至于這僭越的罪名，乃無稽之談。朝廷已經準許將它改為驛館，那便是驛館，在此住過的不止我等，要論罪，也不知要帶上多人，怕他做甚。”

嚴祺道:“王兄有所不知，這館舍中雖然也住過別的人，可近來這翻修，卻難說與王兄上任沒有關系。弟以為，還是萬事謹慎為好。”

王承業笑起來，看著嚴祺，道:“文吉這是怎麼了？在京中之時，什麼好吃好用好住的，文吉不曾用過？便是到了宮里，也不見文吉如此拘束。怎麼在這離京千里之外的揚州，文吉反而束手束腳起來？”

嚴祺一時無言以對。

這話是確實。若放在從前，嚴祺也會像王承業一般，認為這些奢華之供自己用，是天經地義。

但現在，他想的比從前多了許多。

這自是了漪如的影響。

嚴祺雖然仍不會將說的那什麼滿門抄斬當作真事來看，但這確是警醒了他。

嚴家的富貴都來自皇帝，而朝中討厭嚴家，將嚴家視為絆腳石的人，從來不。若他不學會謹慎，安知哪一天就被人抓住了把柄。只要皇帝不站他這邊，那麼全家倒霉，也就是一轉眼的事。

從前，雖然父親嚴孝之也曾對嚴祺如此告誡過，但嚴祺從不放在心上。他覺得，皇帝對他如手足一般親近，不會做出這等事來。而如今，經過長沙王和揚州巡察使這兩件事，嚴祺覺得，一切都變得難說。謹慎總沒有錯，自己多多留個心眼才最是要。

故而方才這番話，他是真心實意地在勸告王承業，但看王承業的意思，全然沒有往心里去。

嚴祺知道王承業的脾，這個地方他住定了，不會聽自己的。

心底嘆口氣，他只得笑了笑，道:“王兄決意如此，便聽王兄的。”

王承業拍著他的肩膀，道:“這才對，你我好不容易來一趟揚州，當盡興才是。”

*

在六歲的嚴楷眼里，這驛館跟京中的家里或者皇宮比起來，并沒有什麼殊異之。比起那些漂亮的屋子和奇珍花木，嚴楷更關心池子里的小魚多不多，假山的里有沒有黃鼠狼或者蛇。

至于漪如，也對這高屋華堂毫無興趣。關心的，是外祖父容昉和外祖母林氏。

從京城出發之前，嚴祺就已經派人分別捎信給容昉在南和揚州的住所，告知他要到揚州赴任之事。漪如估著，若是容昉在揚州，這時已經應該已經收到信了。

這一路上，吳炳可謂信守承諾，對漪如言聽計從，有求必應。

才落腳不久，他就去打聽回來，道:“小人到容公的家中去問，說主公的信，這邊收到了，可容公正巧不在。半個月前，他和林夫人去了余杭，不曾看到信。”

漪如問道:“可知他們何時回來？”

“那邊說不知道，容公出門一向隨，便是派人去找，也不知往何找。”吳炳道，“不過那府里的管事知道了主公和君公子來到，過不久就要過來請安。”

漪如聽罷，應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