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如只覺有些不敢相信，過了一會，忍不住道:“父親要辭？”

嚴祺知道方才在旁邊盯著看，聽問出這話，并不意外。

“辭罷了，有甚稀奇。”他淡淡道。

漪如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以為他大概又要說什麼“大人的事小莫問”之類的話。

不料，嚴祺寫了兩張紙，卻將紙了，煩躁地扔到一邊。

過了一會，他忽而看向漪如，道:“你近前來，我有話問你。”

漪如不明所以，走到他跟前。

嚴祺看著，神認真:“你近來，可還夢見過那個仙人？就是你前番說的那個，在夢里帶你看了許多事的太乙天尊。”

漪如愣了愣，狐疑地著他:“父親為何問起這個？”

“問問怎麼了。”嚴祺道，“是你總說太乙天尊說這個太乙天尊說那個，我如今想聽了，你可仔細與我說多一些。比如，他可曾提到我來揚州之事？”

漪如心中一喜，自己正愁沒有機會告誡嚴祺，不想機會這就來了。

“自是提過。”漪如道，“不過，并非現在。”

“那是何時？”嚴祺忙問。

漪如卻瞥著他，道:“我若說了，父親可不許生氣，也不可像從前一般，說我胡言語。”

嚴祺隨即道:“我既然問了你，就不會生氣，你但說無妨。”

漪如神躊躇，頃，小聲道:“是在我們全家抄斬之前。”

見嚴祺面一變，漪如連忙道:“說好了不生氣。”

嚴祺按捺著，問道:“你都看到了什麼？”

“我只記得，圣上派來抄家的人宣讀父親罪狀時，曾說父親在揚州為時，什麼奢靡貪婪，收賄賂，欺君罔上……”漪如想了想，道，“別的，我卻也記不得了。”

雖然說得語焉不詳，但嚴祺的臉已經變得更加難看。

忽然，他從榻上起來，撓著頭，在屋子里踱了兩圈，忽又看向漪如，瞪著:“此事，你怎不早告訴我？”

漪如一臉委屈:“父親又怪我，先前是父親說子不語怪力神，不許我再提做夢，也不許再提什麼仙人。”

嚴祺自知理虧，忙哄道:“知道了知道了，此事是父親不對，日后你若是想起夢中仙人說過什麼，務必告訴我，知道麼？”

漪如點點頭。

嚴祺又好言安兩句，的腦袋，讓去找嚴楷玩。

待得漪如走出去，嚴祺深吸口氣，臉上的神又變得晴不定。

他那辭呈，是給吏部的，

沒多久，吳炳送了信回來，嚴祺將他到跟前，皺眉道:“我本想著等朝廷的消息再，現在看，是等不得了。你去城中找一找，看看可有什麼好暫且落腳的寓所，能住下我們這一行人便好。找到了便速速安排，我們都搬出去。”

吳炳訝然，著他:“主公是副使，這……”

嚴祺擺擺手:“副使本就是個擺設，沒了我也不會有什麼妨礙。此事，我自會去跟崇寧侯說，他不會反對。”

吳炳應下。

嚴祺和王承業的矛盾，這些日子他是看在眼里的，嚴祺這舉，自與王承業不開干系。

但讓吳炳吃驚的，卻是漪如前兩日吩咐他的話。

——“我父親若有離開這驛館的意思，管事便照著我的話去做。”

手心里一把汗，這大君興許又是得了神仙什麼示下，料事如神。

吳炳定了定神，對嚴祺道:“我等這一行足有二十余人，要在城中找容得下的寓所，只怕一時困難。不過，小人倒是有個主意，不知主公意下。”

“什麼主意？”嚴祺道。

“主公不妨考慮搬到容公的寓所里去。”吳炳道，“我那日過去拜訪時，見那寓所甚是寬敞，仆婢卻，空著好些屋子無人居住。主公帶著君和小公子過來，本就是要給容公看的，一家人住過去，也是合合理。”

嚴祺沉，頃，微微頷首。

“此事，還須商議。”他說，“你去請老田過來。”

吳炳應下。

沒多久，老田來到驛館之中。聽嚴祺提起此事，他喜出外。

“住再多人過去也無妨。”他說，“當初容公買下這宅子，就是想著揚州風宜人，將來若是主公、夫人和君公子們過來，能好好住上些日子。若容公和林夫人回來得知此事，也不知會高興什麼樣。”

嚴祺笑道:“如此甚好。”

“也不知君侯何時搬過去，小人好做準備。”老田道。

“越快越好。”嚴祺道，“稍后我讓老吳派些人隨你回去，幫你一道收拾。”

老田應下，說罷，卻有些猶豫之。

“論理，小人不該置喙，只是君侯到了揚州城來，已是無人不知。”他說，“君侯如今是副使，突然不住館驛，卻住到民宅里，不知……”

“這你不必心。”嚴祺擺擺手，有竹，“我自有辦法。”

當夜，驛館里鬧出了一件大事。

嚴祺半夜突然發起病來，喊著腹痛難忍，上吐下瀉，將驛館上下都驚了起來。

郎中趕過來，只說是嚴祺水土不服，發急癥，給嚴祺施針，又開了幾副藥。

可第二日，嚴祺仍不見好轉，躺在榻上病懨懨的。

王承業去探的時候，只見嚴祺面蠟黃，發白，竟是一副病膏肓之態。

他為難地對王承業說，自己這，在京城時就有些不好，原本想著揚州氣候溫暖，來這一趟，能養好些，不料竟是拖出重病來，耽誤了正事，著實慚愧。

王承業連忙將嚴祺安一番，讓他不要多想，好好養病。

嚴祺卻搖搖頭，說自己思來想去，這病只怕不是容易好的。這堂堂驛館，先帝行宮，如今王承業為朝廷委任的巡察使，他住進來，這里就是個臨時的署。而既然是署，自己這病人住在此，每日郎中出，藥氣蒸騰，著實不像話。且這驛館之中人多，又兼每日地方吏來見，實在嘈雜。

“弟有個不之請……”嚴祺咳嗽兩聲，道，“弟的丈人，在揚州有一宅子，鬧中取靜，是個上好的養病之所……弟想暫且停職養病，搬到那宅子里去住些日子，待病好了再回來，不知王兄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