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楷這兩日吹了些海風，早晨起來之后，就得了點風寒，總流鼻涕。

林氏放心不下，午睡時，親自照顧他漪如則跟著容氏邊的一個仆婦到偏房里去。

那仆婦走得十分疲憊，倒在榻上，沾枕即眠，沒多久，打起了呼嚕。

漪如本來也想睡一睡，被吵得輾轉反側，睡也睡不著。

那聲音越來越大，漪如強行閉了一會眼睛，終于放棄，坐了起來。

報時的鐘聲從遠的大殿傳來，清脆而洪亮。

漪如覺得口，于是走出僧舍，走到方才用茶的經堂去。那經堂就在佛殿的后面，此時沒什麼人。漪如走進去，倒了一杯茶，。

這寺院，雖地偏僻，看著也不是太鮮，但據漪如觀察，香客倒是不。他們方才用膳的時候，看到不時有人從前方經過，卻不到這經堂里閑坐，也不知是來燒香的還是像他們這樣的游人。而這經堂上，炭火爐子上一直溫著茶水，旁邊備著好些杯子，仿佛供人隨時取用。

忽然，漪如聽到些人說話的聲音，出頭往闌干外瞥了瞥，只見一棵樹后面，人影綽綽，一個寺里的僧人正在跟另外兩人說話。

“……施主就順著這路往前走，出了門，左拐走上五十步便是。這般季節，楓葉正紅，意趣上佳，豈不哉。”

那兩人似乎頗是高興，笑著道謝，而后，走了開去。

楓葉正紅？漪如聽到這話，也了心思。

喝了兩口茶，離開經堂，循著那兩人離開的方向而去。果然，走沒多久，院墻上出現了一道小門，也不知是通向哪里。

漪如走過去，從門口往外張。

只見前方，是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道，附近載滿了楓樹。

如那僧人所言，深秋時節，楓葉一片黃一片紅，相間相映，下甚是好看。

沒想到這個寺院看著雖小，景致倒也不錯。

漪如在長安的時候，這般時節，最喜歡去賞紅葉。到了南方來，所見樹木皆郁郁蔥蔥，秋寡淡，到了此，才恍然有了時節之。

興致被勾起來，漪如既睡不著，又左右無事，便走出門去，打算看看這梅岑山上的紅葉。

這一片楓樹，果然栽種極多，放眼去，半片山坡都是，燦若云霞。

不過再想往前看，卻迎面又遇到一道院墻。看式樣，里面也是寺院。漪如沿著墻往前走，果然，沒多久，就看到了一廟門，上面寫著素心庵三個字。

原來是一尼姑庵。漪如心里有些詫異，又往四周了。只見這廟門前只有那一條鵝卵石小路，從遠延而來，周圍都是林。這尼姑庵比方才那寺院還要偏僻，到這里來，要麼是有心尋找，穿過山坡林；要麼是穿過寺院，到這寺后賞楓葉偶遇。

倒是清靜之地。漪如心想。

說來，自重生以來，對尼姑庵一向敬而遠之。

這自是因為上輩子，最后幽的地方，就是尼姑庵。那個地方寶相庵，為皇家寺院，一向香火旺盛。

從前的經歷太過痛苦，有一回，漪如聽到母親容氏和母陳氏聊天，無意中提到寶相庵，心頭一陣，竟是出了一冷汗。

故而重生之后，漪如不但不曾去過，甚至是過路，也盡量避免。

自然知道這其實是掩耳盜鈴。不管愿不愿意，寶相庵都會在，上輩子的經歷也并不會因為刻意躲避而忘卻。有時候，漪如看著家中仍然健在且和樂一團的父母和弟弟，會生出些虛幻之，從而想著到寶相寺里去一趟，讓過往的記憶提醒自己警醒起來，不可沉湎于這些好，更不可隨波逐流，以至于重蹈覆轍。

著那“庵”字，漪如覺得心跳有些不穩。

轉想離開，心中卻有一個聲音道，你便由著這心魔纏著你，永遠不得解麼？

腳步定住。

漪如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這是在梅岑山，不是在長安。也不必這般著自己，看到一間尼姑庵便非要去想從前的舊事。

鐘聲傳來，厚重而悠遠。

了庵里開的大門，邁步。

迎面見到的，是一佛堂，不大，一眼便可到底。香案上擺著香爐，如別寺院一樣，后面供著三尊佛像。

而出了佛堂，卻不似別寺院那樣，還有供奉其他菩薩和羅漢的禪堂，也不見再有燒香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一院子，白墻延綿，隔出幾間獨立的院落來。那些楓樹就長在各院落里，顯然心修剪過，錯落有致。一道泉水從山上引來，穿寺而過，水面上落滿了楓葉。

漪如卻沒有了賞景的心思，愈發覺得這個地方怪異。忽而想起了在船上的時候，船工們閑坐在一講的奇聞異事。

其中有一樁，就是關于一座深山寺院的。他們說，那寺院附近的村莊里，時常會有小走失不見，鄉人查了許久，也不知緣由。直到后來，一戶人家去府報，說家里的婦人帶著兒子去那廟里燒香，一去不回，不知下落。府派人去查，在寺院的枯井里發現了婦人的尸首，這才知道這寺院竟是個常年拐賣人口的賊窩。

故事雖然老套，但那船工說得極其森可怕，莫說嚴楷，連漪如聽著也覺得脊背發涼。

現在，驀地又想起這故事，心中激靈一下。

這尼姑庵地偏僻，又著怪異，若真是個賊窩，自己可就麻煩了。就算懂得再多，此時也不過是個九歲小，在這等人跡罕至的地方，要是真有人生出歹念，本無力反抗。

心里轉著念頭，漪如即刻折返。

可來路上，忽然傳來男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正朝這邊而來。

漪如沒有多想，見不遠有一回廊轉角，忙走過去。

可才到地方，驀地，發現這里竟站著個人。

漪如嚇一跳，正當驚，一只溫暖的手捂住了的。

李霽正站在面前，嚴肅地盯著，示意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