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霽先前來到時,只說是路過靠岸,臨時拜訪。現在,聽到他要住下的消息,容昉夫婦皆是一喜,隨即張羅著給他收拾住。
最驚訝的,莫過于汪全。他正在花廳里瞥著容昉喝茶說話,聽到老田來傳話,連忙離開,來到漪如的院子里。
“公子要在此住下?”他向李霽問道。
李霽看了看正在外頭滔滔不絕跟小娟說著話的漪如,收回目,看向鏡子里那張好了胡子的臉:“不可麼?”
汪全道:“公子不是還打算去膠州麼?當初出來時,公子跟主公說離開月余,若在揚州逗留,后面的日子可就不夠去膠州了。”
“不去便不去。”李霽道,“這等季節,海上颶風頻繁,這天看著又要變了,我尋思留在揚州避一避也不錯。”
麗日晴空,哪里像是要變天的樣子。汪全訕訕。
不過看他神,汪全知道他心意已決,只得應下,自去準備將船上的行李搬過來。
李霽的隨從不多,除了船上留守的,帶到府里來的人,加上汪全一共四個。
容昉想著他的份畢竟非同尋常,一切小心為上,打算干脆將仆人們都打發回家去。
“這是不必。”汪全笑道,“府上的仆人,有好幾位當年在梅岑山見過公子,與我等也算得悉。公子此來,乃走訪故人,也算明正大,若刻意避開仆人們,反而會惹他們生疑。再說了,揚州算得廣州之外,公子最安穩的去,只要府上不嫌叨擾,公子留下也無妨。”
“哦?”容昉出訝,“怎講?”
汪全低聲音:“容公可還記得當年在梅岑山,呂公懲治那鄉間惡霸之事?這些年,我家主公對揚州的經營只多不,容公可放心。”
容昉明白過來,眉頭一展,須頷首。
因得李霽來到,漪如一整天都待在了家中。
容昉和林氏都上了年紀,家里但凡遇到些需要持的事,都由漪如來出面。西院平日里是用來招待客人的,離漪如的院子不遠,從前嚴祺和容氏他們過來,也住此。里面的家私陳設,也是上乘,只是許久無人住過,攢了些灰。
仆人們收拾好之后,汪全他們也把船上的行囊送過來了。漪如看了看李霽的隨之,不過只有兩口箱子,其中較大的一口里面裝的還都是書。
“你出遠門,隨之就只有這些?”到有些不可置信。
李霽道:“那船上應有盡有,帶這些足夠了。”
漪如看了看他的那些服,只見都是尋常模樣,還有些是布。其他細也都是些常見之,讓人無法跟長沙王世子幾個字聯系起來。若說有什麼貴重的東西,大約就是箱底的一柄劍,看著是隨之,劍柄已經被得油水。
想起從前,李霽跟隨呂縉出來的時候,雖然也低調,到底還是有幾致裳的。如今他長大了,名聲也更大,日子反倒過得糙起來。
見若有所思的模樣,李霽隨即道:“水師之中的軍士都是尋常人家子弟,我整日與他們打道,若講究矜貴,又如何與他們融洽一,讓他們信任于我?且出門在外,便宜為上,我習慣了。”
他說起水師的時候,語氣雖平淡,卻滿是驕傲。
漪如看著他,好奇地問:“阿霽,你很喜歡征戰麼?”
李霽似乎沒料到會這麼問,沉默片刻,道:“不喜歡。”
漪如有些詫異,以為李霽會傲然之,說“那是當然”之類的。
“為何?”問。
“凡征戰,必有人死傷。”
“那你為何還要領兵征戰?”
“因為不征戰,便會有更多的人戕害。”李霽道,“那些倭寇和海盜,每年劫掠殺戮之多,你若見了,也會覺得可惡。”
這些事,漪如倒是也知道一些。容昉這些年做海貿,最頭疼的事,除了天氣不好,就是那些匪盜。
“那……”看著他,問道,“你過傷麼?”
李霽卻看看:“何有此問?”
“我聽別人說,你逞能得很,得了機會便要自己領頭上陣。刀槍打打殺殺的,哪里有不傷的道理?”
李霽出不屑之。
“不曾。”他說。
“真的?”漪如有些不相信,“那些匪盜都兇得很,你才不過十幾歲,難道不曾在他們手上吃虧。”
“不曾就是不曾。那等蟲豸賊,豈是我的對手。”李霽有些不耐煩,看著,“你也與我一般年紀,你與人做生意,可曾怯過?”
漪如訕訕。我跟你不一樣,我活了兩輩子。但這話畢竟不能說出來。
“有理。”敷衍地笑了笑,隨后又看向他那另外一箱書。
漪如翻了翻,只見什麼都有。正經的經史子集和兵書不,還有的,封面悉,一看就知道那是給他寄的書。
漪如拿起一本翻了翻,興致,道:“這本你覺得如何?那作者寫著寫著不寫了,書都了絕版,我可是費了好大氣力才弄來。”
李霽看了看,道:“尚可,只是主角無趣得很。”
漪如道:“哪里無趣?”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故而讓他有了通天的本事。男子漢大丈夫,當志在四方,修齊家治國平天下。他倒是好,無大志,一統天下只是為了跟心上之人百年好合。”
漪如道:“也不算無大志,否則,他怎會克服萬難,去做那平天下之事?再說,誰說有了大義便要舍棄小,二者兩全豈不正好?”
李霽不以為然:“自古英雄,中皆以大義為首,豈可為小所拘泥。”
不解風。漪如腹誹。
撇撇角,將那書翻了翻,道:“這作者的文辭頗妙,你若不喜歡,便還給我好了。”
李霽卻將那書拿過去,放回箱子里:“送了我便是我的,豈有收回之理。”
那模樣甚是理直氣壯,漪如還要再說,他了外頭,道:“方才林夫人不是使人來說要用膳了麼,莫讓他們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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