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昉看了看漪如,只見拿著信,臉上一點喜也沒有。
他輕咳一聲,道:“阿楷也是爭氣,那國子監可不好進。”
林氏欣地頷首,卻問道:“阿楷不是中了秀才?去年文吉和靜嫻回京去,還想活活,打算讓他出仕。”
“文吉是心比天高。京城那樣的地方,十幾歲的孩子,就算得了秀才,到哪里也是要從小吏做起,豈有馬上能當的道理。”容昉道,“我后來在信中勸他,說與其尋那出仕之路,還不如送他去國子監。以高陵侯的面子,當是不難,出來之后,前途也比尋常人好得多。將來再考些好的功名,在京中出仕便是水到渠之事。”
“亦是此理。”林氏說罷,又看向漪如,笑著問道,“你父親要你年后回去,你打算如何?”
此事突如其來,漪如一時無所防備。
求救地看向容昉。
容昉喝著茶,裝聾作啞。
林氏自是知道存的什麼心思,臉拉下來,嗔道:“莫不是又想讓你外祖父幫你說,拖延不走?大當嫁,你都快十八了,再不婚,莫不是要在家里守一輩子?”
“在家里守一輩子有什麼不好……”
話沒說完,林氏瞪來一眼。
“你也不必打許多主意,過了年節,我就派人送你回去。”說。
漪如再度求救地看向容昉。
容昉干笑一聲,卻對漪如勸道:“不過是回去一趟。漪如,你父親的脾你還不知道麼?他從前答應過你,說那婚姻之事,你若是不喜歡,絕不強求。此番他讓你回去,也是要讓你自己看一看,若是不好,就算你父親愿意,我和你外祖母也不會愿意。再說,你也許久不曾回家了,總要看一看父母弟妹才是。”
漪如看著他,再看看林氏,二人皆神堅決。撇了撇角,只得應下。
*
聽聞漪如要回家去,最高興的就是小娟。
“主公要回京城去?”欣喜地問,“何時?”
“開春之后。”漪如道。
小娟滿面向往。
“京城的宅子,君可好多年都不曾回去住過了。”回憶道,“我都想不起來我那屋子究竟是什麼樣了, 君還記得麼?”
小娟年紀比漪如小,當年離開京城的時候,和漪如一樣都是小,如今隔了許多年,自是忘了許多。
“記不記得又怎樣。”漪如不以為然,“不過是些屋子園子,別又不是沒有。”
小娟看著漪如,出同之,道:“君,你可是還想著當年那落選之事,覺得在京中沒有面子,不想回去?”
漪如愣了愣。
小娟嘆口氣:“君不必在我面前要強,君想什麼,我全都知道。當年君來揚州時,陳阿姆就跟我說,主公是怕君老想著那事過不去,在南老家聽到些閑言碎語,故而讓君到揚州來遠離是非。這些年,君每每提起婚事總是毫無興趣,別人覺得君眼高于頂,我卻知道君其實還是放不下。君放心好了,主公和夫人一向疼君,必不會讓君委屈的。”
漪如:“……”
這番話說得掏心掏肺,漪如雖知道差了十萬八千里,卻竟是不好意思反駁了。
“那我要是這次仍不曾看上呢?”漪如瞥著,“你也會幫我說話麼?”
小娟:“……”
“以主公的眼,這位公子定然是家世人品雙全的。”支支吾吾道,“君,你都快十八了, 還是要多為自己考慮考慮。”
漪如翻個白眼。
啟程的日子定在年節之后,倒也不必急著收拾。
夜里,漪如想起自己該給李霽寫信了,便取來紙筆,坐到案前。
這半年來,一直遵守諾言,每隔十日,就會給李霽寫一封信。按照他的要求,將寶蘭坊里的事告訴他。
起初,很是嚴謹,將繁復的賬目和各種事務整理出來,又怕李霽看不懂,字斟句酌。每次寫信,都讓無比頭疼,就像當年習字背書時一樣。
可信寫多了,漪如發現,李霽并不十分在意。
在回信里,他沒有過問許多生意上的東西,有時,漪如敷衍過去,他也似不曾發現一樣,并不追問。日子長了,漪如索就松懈下來,寶蘭坊的事三言兩語代過去,剩下的信紙都用來聊天。
當給李霽寫信了習慣,漪如發現,這事其實頗有意思。
旁雖然有外祖父外祖母和小娟,但有些事,跟他們說和跟李霽說是全然不一樣的。至李霽沒有站在跟前,可以暢所言,而不必擔心他會嘰嘰歪歪。于而言,給李霽寫信就像對著一棵樹說話,跟平常遇到的事,好玩的,不好玩的,高興的,生氣的,都可以往信上寫。
而李霽的回信,也總是十天左右一封,風雨無阻。不過跟漪如相較,他的信時短時長,大約跟他是否忙碌有關。
在信中,李霽也會說起他那邊的事。漪如發現,李霽的日子,跟那說書人的話本里比起來,當真是枯燥至極。每日,他不是在水師的大營里練兵,就是在長沙王府里幫助長沙王理政,還有就是奉長沙王之命,到各地去巡視。而就算出門,也總是有做不完的事,見不完的人。不過看那字里行間之意,李霽雖然對諸多應酬頗是不耐煩,做起事來卻似乎并不覺乏味。
比如在水師里練兵。李霽這主帥,不但要心每部兵馬日常練和調兵遣將,其余大小事務也都要掌握。從大營中的糧餉發放到軍士生病傷,都須得報到李霽面前。看面上這些林林總總,漪如就到辛苦,覺得李霽哪里是什麼威風八面的謫仙,分明是個持外的老媽子。
但李霽寫出來,卻頗有意趣,漪如有時甚至會他被逗笑。
漪如覺得,李霽與自己頗像。他們都在做自己覺得對和喜歡的事,哪怕這事在別人看來又辛苦又枯燥的事,他們仍然能夠做得風生水起,津津有味。
今日,寫什麼好?
漪如看著紙,不由嘆口氣。
除了告訴他,自己要回京城去,似乎也沒有別的可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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