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如愣住,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要和北寧侯一道出征?”看著他。
“正是。”李霽道。
“你不能去!”漪如皺眉,口而出。
“為何?”
漪如張張口,忽而答不上來。
總不能告訴李霽,活了兩輩子,而上輩子崔珩就是死在了這次出征的時候。
“你忘了昨日被刺客襲擊的事?”漪如腦子一轉,很快找到了理由,“你真相信那些刺客是為了刺殺太子而來,見太子刺殺不,方才轉而對你下手?這不是第一次有人要你的命,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你該離開京城,速速返回廣州才是,卻尋思去什麼出征?”
這話說得極盡嚴肅,李霽聽著,卻不以為然。
“要我命的人,從來就不,就算我明日就回廣州,你以為他們就會善罷甘休了?”他說,“你可知,昨日因為那場纏斗,我手下折損了幾人?”
漪如道:“不知。”
“一個也沒有折損,最要的也不過了些皮傷,并無大礙。”李霽道,“那些所謂的死士刺客,亦不過賊,連我的手下也傷不了,遑論殺我?”
漪如無語至極,反駁道:“那昨日是誰與人搏斗落單?你若非遇到了我,昨夜連個取暖的火種也沒有。”
“你怎知我沒有?”李霽道,“在野外生火,是常用的本事。昨夜不過是因為我救了你,不曾有機會施展罷了。”
“如此說來,汪全他們昨夜擔心得一夜未睡,到找你,也是他們分之事了?你的手下拼死護你,你也該惜他們,不讓他們以涉險才是,怎麼任妄為?”
李霽看著,道:“你怎知我做的這一切都是任妄為?在你看來,無論我做什麼,只要遇到危險,那便是我的不是,對麼?你甚至不曾認真問過,我為何要跟子磬一道出征。”
這話,讓漪如一時結舌。
“那麼你告訴我,你究竟為何要去?”只得道。
“我父親曾執掌秦州和隴右,與在羌戎諸部之中威甚高。”李霽道,“北匈奴之所以敢南犯,是因為他們早已與這些南邊戎狄有所勾結,若不阻止,子磬腹背敵,恐怕要有危險。”
漪如的目驀地定住。
知道,崔珩確實會遇上危險。但并不清楚詳,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跟李霽所說的羌戎有關。
漪如忽而很是懊惱,自己當年聽到這事的時候,為什麼不打聽多一些,以至于現在連個頭緒也沒有。
“就算是這樣,也無需你親自去。”漪如道,“你何不告知北寧侯或朝廷,讓他們多多提防,也許北寧侯便可避開這危險。”
李霽搖頭。
“你不曾去過秦州和隴右,也不知羌戎究竟是何形。”他說,“羌戎諸部上古時便盤踞西北,背靠吐蕃,基深厚。歷朝歷代,與中原朝廷時戰時和,桀驁不馴。我父親從前當政之時,與羌戎好,安互利,故而漢胡和諧,世道太平。可他離開之后,繼任者全然兩樣,傲慢強橫,嫌隙又起。以至于近年來,羌戎與南北匈奴越走越近,共同對付中原。”
漪如沉。
長沙王在西北的威,是知道的。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都有勾結戎狄擁兵自重的罪名。李霽為長沙王世子,由他出面去緩解局勢,倒不失為良策。
然而不為所:“說這麼許多,那是你父親的本事,與你有什麼關系?一旦羌戎油鹽不進,或是跟歹人勾結呢?你過去,便是羊虎口,他們把你扣了或把你殺了,全憑他們心意。”
李霽聽著,有些不耐煩,正要說話,忽然,后的院門那邊傳來嚴楷的聲音。
“姊姊!”他探出腦袋,低聲音,“母親讓人喚你用膳了,快回去!”
漪如應一聲,再看向李霽,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功夫慢慢跟他磨皮子。心一橫,嚴肅的看著他:“我昨夜做了個夢,那仙人又來了,正好說起北寧侯的事。他說,北寧侯下一次出征就會喪命。”
李霽出訝。
“你不是說那仙人再不來了麼?”他說。
“我怎知,反正他又來了。”漪如道,“你若跟著去,也要倒霉。”
李霽冷哼一聲,目意味深長:“你的意思,那神仙如今不關照我了,倒是關照起了子磬?”
“你管他關照誰。”漪如瞪他一眼,“反正你一定不能去!”
說罷,朝院門那邊了,又道:“記住我的話,我回去了。”
李霽不置可否,仍站在杏花樹下,看著匆匆鉆回院子里,仿佛一只鬼鬼祟祟的貓。
*
天上覆蓋著厚厚一層烏云,還未到日暮時分,天就已經暗了下來。
寶相庵是皇家寺院,有專門為宮中后妃備下的院子,一應用,皆是致清雅。
王皇后在這里住了兩日,讀經聽琴,頗是閑適。
太子來到的時候,正在聽寺里的住持講經。聞得宮人傳報,那老尼頗是識趣,念了一聲佛,笑盈盈地起告退。
“你不是在驪山春狩麼?”王皇后看著風塵仆仆的太子,出訝,“來這里做甚?”
太子沒答話,卻看了看旁邊的侍和宮人,道:“你們下去。”
眾人看向王皇后,見無異議,紛紛行禮退下。
“嚴漪如昨日險些被殺,是母親的指使,對麼?”太子開門見山,冷冷道。
王皇后,看著他,目毫無波瀾。
“行宮里的事,我聽說了。”拿起茶杯,輕輕吹一口氣,“又讓長沙王世子躲過了一次,當真命大。那些死士當真沒一個能用的,殺不著長沙王世子,竟然就對嚴漪如起手來,也不知他們是怎麼想的。”
太子面沉沉。
在圍場之中遇到刺客的時候,他一直很鎮定。因為這一切,本就是他安排的。
太子遇刺,刺客逃散,轉而襲擊長沙王世子,致其于死地。這故事合合理,怎麼看都是一石二鳥,既能解決長沙王世子,又能讓太子和皇家摘清。
但他沒想到,竟然有人對嚴漪如下了手。
他不必看尸,只聽人說了大概,就知道那背后的主謀是誰。厭惡嚴漪如,且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安排這等事的人,只有王皇后。
烽火流年、江山萬裡,願換一生一代一雙人
醒來所見的第一眼,便是裝殮自己的棺槨。身為吏部尚書府的大小姐,卻自幼被人視為瘋癲之女,送至三叔家寄養。這一去,便是十年。舊衣粗食,無人問津。以前的她,渾不自知自己擁有著奇異的陰陽雙目,可窺天道先機。自棺槨中醒來后,她的腦海中卻無故的多了那惱人的記憶,與制香之法。奇珍異香,信手調來,高門府邸競相追捧。是誰曾在她耳邊輕言低語,言離殤永不棄?又是誰在烈火中傲然一笑,袍衣翻飛間,伴她一同灰飛煙滅?她還記得,他對她說過的最讓人心動的話:“桐桐,你的眼睛真美。”可是在夢的最后,他卻剜去了她的雙目。她也記得那烈火中某人傲然的狂笑:“死有何懼,只可惜無有好酒!”他是誰?她又是誰?世人道她太瘋癲,她笑別人看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