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霽的并沒有停留多久，只一會，他便松開了手。

漪如著他，仍覺得不知所措，腦子像灌了漿糊。

“你……”聽到自己結結地開口，“你這是做什麼……”

“你不是總覺我會倒霉麼？”李霽道，“既然如此，我不過把想做的事先做了，免得后悔。”

漪如:“……”

瞪著李霽，卻徹底說不出話來，怔怔的，只覺心在口跳得像要沖出來一樣。

天似乎亮了一些，他的雙眸濃黑，卻很是溫。

“回去吧，莫著涼。”李霽道，“莫擔心，我會回來，也會照顧好阿楷，說到做到。”

說罷，他深深地看了漪如一眼，翻上馬，疾馳而去。

頃，那影消失在街口，漪如才終于回過神來。

清晨的風帶著水的味道和涼意，漪如抬手，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它微微發燙。

心中仿佛掀起了驚濤駭浪，漪如只覺氣翻涌。

“君，李公子和二公子都走了？”這時，小娟從驛館里走出來，問道。

漪如沒答話，腦子里哄哄的，轉著許多事，還有李霽的那些話。

——……我不過把想做的事先做了，免得后悔。

“君怎不說話？”小娟疑地看。

——……我要做什麼，想做什麼，也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干。

想做就做，做了就跑。

簡直豈有此理！

熱氣再度翻涌，漪如只覺自己的呼吸都似要燒化了。

“君的臉怎麼這麼紅？”小娟終于發現端倪，連忙手探漪如的額頭。

未幾，出吃驚的神:“君，你發燒了！”

*

漪如得了一場風寒。

郎中來看過之后，說是勞累多日，又不曾睡好，虛以致病邪侵。

“郎中說的倒是實在。”小娟端著藥碗，一口一口地喂漪如服下，道，“前番，君在那春狩時了一場驚嚇，還未歇上多久，又跑到這秦州來，車馬勞頓。如今二公子跟著李公子走了，君還是養養，待好些就回京去吧。”

漪如卻搖搖頭，道:“不回去。”

“為何？”

“我還有生意要做。”

小娟癟癟角，神卻變得狐疑:“二公子走的時候，可是對君說了什麼話？君怎麼一副丟了魂的樣子？”

這話，讓漪如的目驟然一。

“誰說我丟了魂？”隨即道，“我好得很。”

小娟看一眼，不置可否。

吃過藥之后，小娟收拾了碗盤出去，漪如重新躺回被子里。

閉上眼睛，漪如深吸口氣，告訴自己，不許多想，好好睡覺。

可睡沒多久，又想起了李霽。

上，似乎一直殘存著那的覺。忍不住將抿了抿，卻只余藥味。

心又在地跳起來，仿佛被火烘著，熱氣上涌。

不能這樣！心里的聲音吼道。你忘了你先前是怎麼打算的？母親是怎麼說的？他是皇帝死敵長沙王的兒子，還跟你認過義親，你想遠離朝政，保這一世平安，就不能跟他在一起！

漪如再度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清醒多了，卻又覺得懊惱起來。

想到了自己在李霽面前的表現。

一個活了兩輩子的人，生死都經歷過，自詡心如止水。可李霽做出那等逾越之事的時候，竟像木頭一樣愣著。就算是上輩子跟太子在一起的時候，也不曾像現在這樣全然沒了方寸。

越活越回去了。

漪如的手指絞著被子，心想，自己應該像閑書里那些冰清玉潔的子一般，聰明又冷靜，給他一掌，斥他不該無禮。

或者……

漪如想到了自己最喜歡的一本書。

那里面有一位花仙，雖出微賤，卻極其有見識。誰也不怕，只做自己覺得對的事，遇到喜歡的人，也頗是爽利，直接向他訴說衷腸，發現那人也喜歡自己，便當日就了好事……

——“故而我也是你的親人，是麼？”

在那雨夜的破廟里，李霽問，雙眸映著火。

別想了！心里那個聲音又在怒吼。親一個罷了，又不是就這麼被私定了終！他來是他的事，你切不可被那禍水了心智！

*

接下來的日子，漪如留在了秦州，沒有回京。

沒有將嚴楷跟著李霽離開的事告訴家里，想著回去也是心神不寧，不如就在秦州等消息。再者，秦州的主顧確實也要好好走訪一番，把容昉那邊的生意談下來。

于是，漪如在秦州租了一小院，一邊守著前方的消息，一般辦自己的事。

秦州也是個商賈極盛之地，漪如一直想著把脂膏生意做到這邊來，每日不是見主顧，就是到各行市里走訪，看上去忙碌十分。

幾乎從早到晚都在外頭，似乎全無閑暇。

不過心底明白，這不過是假象。

發現人心當真是難以捉的東西，越是不要什麼，它就越會給什麼。

這自然仍舊是跟李霽那禍水有關。

譬如，看到花瓣從樹上飄落，就會想到那日李霽站在樹下，肩頭上的幾點花瓣；

聽到馬蹄聲傳來，便會轉頭多看兩眼，仿佛那馬上的人也會跟他有關；

甚至當到市集里閑逛，看到畫攤，也總會忍不住湊過去，在小販們掛出的畫里面尋找“長沙王世子”幾個字。

就連小娟也窺出了些端倪。

“君這些日子可是有什麼心事？”小娟道，“怎麼總是出神？”

“誰說我出神。”漪如道。

“還說不曾出神。”小娟即刻隨手抄起一枚小銅鏡，擺在漪如面前，“君又在傻笑。”

漪如看著鏡中的自己，果然是在傻笑。

的臉隨即拉下，恢復正。

可沒過多久，看到一小池塘，里面長著些冬天枯萎的荷葉桿子。

思緒倏而又回到了去年那保障湖上。

和李霽坐在畫舫上，荷葉田田，微風拂過，香氣沁人。李霽手，將一支荷花摘下來，遞給。

碧波漾，粼粼的水照上來，映在李霽俊的眉目之間。

而漪如的臉又微微熱起來。

仿佛那時的，仍留在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