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塾里，可謂飛狗跳。

嚴佑被帶走的時候，扯著嗓子大喊大，哭天喊地。

南侯在本地是首屈一指的頭臉，丟不起人，再吝嗇也只得破財消災，息事寧人。他取來錢財，連本帶利還清了嚴佑的債。

在嚴祺順利拿回田契之后，嚴佑也終于被放了回來。而后，在嚴祺的主張之下，族人們當場推拒出族中的一位老秀才，接替嚴佑來管學塾。

此事，嚴祺本以為要磨上些日子，不料竟因得李霽來到，一日之得以解決。

據說南侯回家之后，將嚴佑打了一頓，自己氣病在床，讓家人好一頓忙。

嚴祺則喜氣洋洋，帶著漪如和李霽回到了老宅。

“這是漪如的曾祖母還在時，最喜歡的屋子。”他親自帶著李霽走到一院子里，對李霽道，“當年我們全家進京之后，漪如曾祖父將它重修了，栽上花草，擴建出院子來，有廂房，有書房。這些年，阿楷和玉如看書學字，都是在這里。日后，這院子便專給你住，如何？”

李霽著那院子，忙道:“多謝岳丈。”

嚴祺看著他，著胡須，目中帶笑。他回頭，只見院門外面，漪如正探頭探腦，見他出來，馬上了回去。

“一家人，不必客氣。”嚴祺大方道，不理會那邊，繼續與李霽往里走，“有件事我想問你，你如實相告才是。”

李霽道:“君侯但問，在下必知無不言。”

“京兆尹陳愷，莫非是你故意引來的？”

李霽抬眼，只見嚴祺看著自己，目通。

“正是。”他答道，“我那日見到阿楷，聽他說起了家中之事，見他著急，便想出此策。這些田契糾紛，原是族中之事，又牽扯到南侯的面子，在下料君侯即便當面評理也不好置，倒不若見方便些。在下到這里來，京兆府的人也會來。在下與漪如還未婚，外人不便手，推給京兆府幫忙辦一辦也是正好。”

嚴祺頷首，若有所思。

李霽在京中的境，他是清楚的。南離京城并不算太遠，李霽出來一趟，竟是驚了京兆尹親自來追。這背后的道理，自然遠不止京兆府這麼簡單。

心中嘆口氣。皇帝賜下這門婚事，面上風，其實到底還是將棘手之事扔給了嚴家。

李霽看著嚴祺的神，忙又道:“事急從權，鹵莽沖撞之，還君侯見諒。”

嚴祺看向他，笑了一聲。

“你當真比你父親謙虛多了，他做事，可從不曾說過什麼見諒。”嚴祺搖頭道，“日后你該多學學他，做便做了，我又不曾責怪你，不必拘泥這些虛禮。”

李霽笑了笑。

“只是這樣的事，你日后還是該小心為上。”嚴祺道，“京城不比廣州，該謹言慎行才是。”

話雖不曾挑明，李霽卻知道他的意思，忙道:“在下明白。”

嚴祺的臉上恢復笑意，轉而喚仆人來，吩咐去置辦酒席。

二人說了一番話，仆人來報，說族里的幾位長輩到了。

李霽聞言，正要與嚴祺出去看，嚴祺將他止住。

“你從京城趕來，必是不曾好好歇息。”他說，“這些族人來找的是我，自當由我出面，你不必手。”

說罷，他讓仆人好生伺候李霽，出門而去。

李霽站在院子里，四下里看了看。

這院子甚是清靜，花木生長多年，已經蔭，房前屋后郁郁蔥蔥。

“世子。”仆人恭敬道，“屋子里備了茶，還請世子歇坐。”

李霽應一聲，卻將目瞥向院門。那里半敞著，沒有一個人影。

他不多言，收回目，往正房堂上而去。

可才上階，那仆人將他攔住。

“茶在書房。”他忙道，“世子，書房舒服，還是去書房歇息吧。”

李霽看著他那笑嘻嘻的臉，眉頭了，隨即往書房而去。

才進門，他的袖子就被拉住。

轉頭，對上了一雙清亮的眼睛。

漪如站在門背看著他，又好氣又好笑:“還要人給你指路，傻瓜。”

李霽角彎了彎，卻不多言，一把將拉到懷里。

漪如忙道:“外面還有仆人……”

話音未落，李霽抬腳一勾，書房的門關了起來。

溫暖的氣息，混著些許路上的風和塵土的味道，還有汗味。

漪如平日最討厭天熱，因為出汗黏膩，尤其是貨棧里的男子們，什麼味道都有。但十分奇怪，漪如覺得李霽上的味道并不難聞。

想，自己果然是中了毒，竟屋及烏。

李霽的吻，與前番一樣，并不曾停留許久，頭便抬了起來。漪如與他相，聽到他那心跳聲也一樣強烈，抬眼，他的氣息重，耳出不尋常的暈紅。

此時的他，全然不是方才眾人前那高高在上發號施令的模樣。

漪如的角不由了。

“笑什麼？”李霽問道。

漪如不答，只拉著他的手，道:“過來。”說著，帶他走到書房里面。

李霽跟在后面，朝四下里打量。

只見這書房里擺了許多書，架子上滿滿當當，墻上還有字，不過七扭八歪，一看就是孩寫的。

“那是玉如的，”漪如給他倒一杯茶，道，“這些年，我父親最得意的事就是教讀書寫字，但凡有一點就便要裱起來。”

李霽了然，看向旁邊的書架。只見這上面堆了許多的紙，疊得整整齊齊，一看便知是孩的字稿。

“你的呢？”他忽而問道。

“怎會有我的。”漪如道，“我從小就住在京城，不在這里。”

李霽頷首，隨手拿起幾張，翻了翻。

漪如看去，一縷夕的照從窗外斜斜照，恰恰落在他的側臉上。

他的眼眸微垂，似乎看得認真，下頜的線條利落而和，賞心悅目。

未幾，他的目落在最下面的一排。那里也堆著好些紙張，不過已經落灰泛黃，可知已經有好些年頭。

漪如見他手去拿，忽然回過神來，忙阻止:“那些不是……”

話沒說完，已然來不及。

李霽出幾張，抖了抖上面的灰塵。

只見上面歪歪扭扭，卻不是字，而是畫著一堆小人。

一角還有似乎是字的落款。李霽看了好一會，才從那七八糟的筆畫里辨認出來，上面寫著“漪如”。

卡文……今天就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