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的鄉人們，這輩子是頭一次看到王府的儀仗。

旗幡招展，從人們裝鮮麗，或是手里舉著燭燎，或是引著車馬，或是吹奏樂，或是執著各式各樣的儀禮之，宇不凡。

李霽多坐在高高的輅車之上，頭戴冕冠，著袞服，冕上垂下的玉，將他的臉微微遮擋，俊的眉目，卻更加平添一神和威嚴。

縱然有侍衛鳴鑼開道，驅趕閑人，人們仍涌了過來，圍在路邊，爭相觀。

無論是王世子那華的威儀，還是世子本人的姿，都讓人們贊不已。小追逐著，爭相拾著侍散下的喜錢，歡笑嬉鬧。

更讓人們吃驚的，是長沙王世子車駕后面那長長的兵馬隊伍。

看打扮，就知道他們都是京城里來的，穿著鎧甲，腰佩刀劍，手執長戈。這等威武之氣，乃從未見過。

南太守常宏帶著人匆匆來到時，看到這場面，目瞪口呆。他手下的所有州郡兵馬加起來也遠不到兩千，這等架勢，哪里是他能對付得了的？

“不是說長沙王府之中不過百人麼？”他氣急敗壞，“哪里來了那麼多的兵馬！”

倒是跟著趕來的南侯眼尖，指著長沙王世子的隨行車馬:“那騎在馬上的，莫不是……陳府尹？”

常宏看去，更是大驚失。

只見陳愷騎在一匹棗紅大馬上，雖看不清神，但能分辨出他邊圍著的都是長沙王世子的侍從。

“陳府尹莫不是落在了長沙王世子手上，了他的挾制？”南侯已然慌了，結結道，“如此一來，世子說不定……說不定已經知道了你我這里的埋伏，若是反而先起手來，我等……”

常宏面一沉，即刻對邊將令道:“此事不可再拖延，須得馬上手。你即刻去將人馬都召集起來，趁他們還沒進宅子，當下便沖過去！哪怕廝殺一場，只要陳府尹救下了，他帶來的那些兵馬自然不會再被反賊挾制！”

將卻出為難之。

“只怕一下召集不起來。”他說，“太守，昨夜弟兄們埋伏在這田間野外，個個不曾合眼。如今好不容易見得天亮了，才撤回去歇息。當下就算馬上派人將他們全起來，一來一回加上準備，最快也須得一個時辰的工夫，哪里還能趕得上？”

常宏只覺一口老沖上心頭，正當惱怒，一名屬走上前來，說長沙王世子那邊，派人來見常宏。

聽得這話，眾人俱是心頭提起，面面相覷。

沒多久，幾人走了過來。當前一人，常宏和南侯上次都見過，是長沙王世子邊一個侍，似乎姓汪。

汪全今日穿得頗是斯文，規規矩矩地穿著侍的冠服，帽子上還簪了花，頗是喜氣。

而他后的幾個將，看著都是京兆尹手下的樣子。

“拜見太守，拜見南侯。”汪全先笑瞇瞇地行個禮，道，“在下奉世子之命，特來致歉。”

常宏與南侯換了一個眼，故作鎮定，道:“不知世子為何致歉？”

“此番世子到南來，本是為了迎親，不曾帶許多隨從。”汪全道，“奈何京兆府的陳府尹當真是熱備至，親自率了二千騎卒護送。這幾位，都是京兆尹麾下統兵將，曾在世子軍中服役，如今亦誓死護衛世子。”

他說著，臉上依舊一團和氣:“世子說，聽聞太守這邊也準備了大隊人馬護衛世子，如此盛著實太過，有僭越之嫌。他有京兆尹手下人馬護衛即可，還請太守將兵馬收回，莫讓弟兄們累著了才是。”

常宏只覺渾涼颼颼的，額頭上卻是冷汗直冒。

看那幾個將，皆神從容，毫沒有被脅迫的模樣。汪全這話說得很清楚，他們都是長沙王世子的人。

他知道陳愷為了今日，新募了好些兵馬。在給他的信中，陳愷還十分得意地說，他募的這些人里面不乏武力高強的，上手十分快，可以一當十。

沒想到千算萬全，岔子竟是出在了陳愷自己上，這蠢貨的麾下被長沙王世子的人滲了篩子。

更重要的是，長沙王世子已經知道了他的打算，汪全來傳這話，就是警告。

常宏看著汪全，干笑一聲:“世子這是哪里話。在下手上的軍士皆孱弱之輩，哪里能與京兆府的強兵相較？既然世子已經有了許多護衛，在下自不敢掠。”

汪全微笑，道:“如此，便叨擾太守了。”

說罷，他又是一禮，與眾人轉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南侯驚魂不定。

“這……”他的聲音有些發抖，“這如何是好……”

常宏面煞白，好一會，咬牙道:“無論如何，我等該做的要做好。馬上把人都起來，好好盯著。立刻傳書給京城和宋史，讓他們火速派兵來援。”

*

嚴祺的宅子面前，同樣也已經圍得人山人海。

仆人們穿著嶄新的裳，站在兩旁，開出道來。

待得車駕來到，管事領著眾人到車前跪拜行禮，請李霽下車。

覆著毯的梯子呈上，李霽起，從輅車上下來。四面八方的目也跟著他的腳步移下，仿佛在觀著傳說中的神仙下凡。

李霽立在宅前，四下里了。

只見這宅子張燈結彩，裝點得喜慶氣派，已然與他上次來時所見那不一樣。

鼓樂之聲熱鬧而響亮，一個嚴家這邊的族老充當儐相，在李霽面前行禮，引他。

嚴祺和容氏立在庭中，各穿著公侯和命婦的冠服，見李霽前來，各自見禮。

“小婿拜見岳丈及岳母。”李霽道。

嚴祺夫婦臉上都出笑容來。

“世子一路辛苦。”嚴祺道。

贊者在一旁唱喏，儐相引著主人和新婿往堂上而去。

李霽進門，便看到了立在屋子里的漪如。

上的禮致而鮮艷，頭上的花釵燦燦，珠玉相映。眉間的花鈿，臉上的斜紅，青黛描作長眉。看上去，竟似是換了一個人。

唯有那雙眼睛，亮若星辰，流轉的目悉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