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黎小鴨第一次進大型醫院。

 白熾燈刺眼，地板亮得像是能照出人的模樣。

 手機在口袋里劇烈響。

 秦邃跟上來，幫掏出了手機。

 “先別接，你報一下號碼。”黎小鴨阻止了他。

 秦邃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怎麼沒打備注？擾電話？”

 秦邃雖然疑，但還是報了一下那串號碼。

 是科穆寧打來的。

 黎小鴨馬上說：“那你不能幫我接。等會兒我自己回過去吧。”

 “為什麼？難道是盛玉霄打來的？”

 “不是盛玉霄，但如果你接了的話，對方會以為你綁架了我。”

 “……”

 秦邃無奈將手機給裝了回去。

 很快，章老先生被推進去急救，黎小鴨也終于松了手，走到一邊去給科穆寧回電話。

 “出什麼事了？我看見救護車了。”科穆寧在那頭飛快地說。

 “宴會上有一個人病倒了。”

 “哦。”科穆寧并不關心這個，“出來，接你回去。”

 “我在醫院。”

 “病倒那個訛上你了？”

 “不是。”黎小鴨不知道該怎麼講，“我一會兒再和你講。”

 結束了通話。

 那頭科穆寧不高興地指著手機對手下說：“掛我電話！”

 手下不知道該如何評判……畢竟老大和常人的心理是反著來的。

 誰也不知道他說這句話，是希別人跟著罵，還是夸掛得好。

 科穆寧這時候又沉著臉重復了一遍：“掛我電話！”

 手下在戰場上還顯得機敏，這會兒卻顯得木訥，想來想去也只磕磕絆絆出來一句：“您以前也總掛別人電話，呃，很，很有您的風格。傳承得非常完。”

 科穆寧：“……”

 這頭黎小鴨轉過，正對上秦邃追過來的目。

 問：“你的生日宴怎麼辦啊？我們還回去嗎？”

 “不回去了，反正生日宴這種東西我也并不喜歡。”秦邃倒并不在意。

 “那為什麼還要辦呢？”

 “因為不得不辦，人們需要通過宴會來彰顯自己的地位和財富。”

 “噢，那我走了。”

 “我送你。”

 “會有人來接我的。”

 秦邃也沒強求，因為宴會是他們家舉辦的，章老先生在宴會上出了事，他們當然需要負責到底。

 他點了下頭：“那我送你到樓下。”

 黎小鴨抱了一下他。

 抱了一下他……

 抱了一下他！

 還是主的！

 秦邃一下頓在了那里。

 果然越是得不到的東西，突然得到一點偏的時候，就會越讓人高興嗎？

 “秦邃，生日快樂。”黎小鴨認認真真地說，“祝你嗯……事事順心。”

 黎小鴨說完了樸實的祝福，這才轉往樓梯的方向走。

 “等等！”秦邃從后面抓住了，一把抓起的胳膊：“手……”

 不說還不覺得，這一說，黎小鴨低下頭瞧了瞧。

 手腕上竟然被生生抓出了指印。

 還有點疼。

 “那老爺爺力氣這麼大……”黎小鴨驚嘆。

 “章爺爺年輕的時候當兵的。”秦邃頓了下，“了藥再走。”

 秦邃去找了護士。

 黎小鴨的手腕被抹了一圈兒紅紅紫紫的藥水，然后秦邃才放了離開。

 秦邃送著黎小鴨到了樓下，正上秦豪明和秦太太，他們沒跟救護車，來得要慢一點。

 秦太太懷里還抱著那走馬燈，都這會兒了也沒放下。

 秦邃頓住腳步，將走馬燈接回到自己懷里，然后才跟著他們一塊兒上樓去了。

 黎小鴨走到醫院門口，掏出手機開始給科穆寧打電話。

 風吹過醫院門口的花壇，吹得草木簌簌，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了脖子。

 風越來越大。

 花壇里像是潛伏著一個又一個鬼魅的影子。

 “怎麼不說話了？”電話里，科穆寧問。

 黎小鴨盯著花壇，吸了吸鼻子說：“風好大，說話就跑肚子里去了。”

 這會兒才更像個正兒八經的小朋友。

 科穆寧聽得在那頭挑了挑眉，突然覺得小瘋子的一面其實也很討人喜歡。

 科穆寧沒讓掛電話，他聽著這頭呼呼的風聲，很快就驅車來到了醫院。

 車門打開，科穆寧長一，站在那里仿佛一座高塔。

 他說：“上車。”

 黎小鴨卻怔了下。

 “怎麼？”科穆寧問。

 黎小鴨說：“花叢好像了下。”

 科穆寧頓時哈哈大笑：“原來你害怕影子？是不是也怕鬼？恐怖片看過沒有？敢看嗎？”

 黎小鴨抿著沒說話。

 “生氣了？你剛才掛我電話我都沒生氣。我對你該比你親爸爸還好吧？”科穆寧拎著往車里塞。

 “你手怎麼了？”進了狹小空間，科穆寧立刻就聞到了一藥味兒。

 黎小鴨這才借用翻譯把整個過程講了一遍。

 科穆寧皺著眉沒說話。

 黎小鴨頓時湊近了一點，扳正他的臉，問：“你不會要剁他的手吧？”

 “不剁，在你們華國犯法，我知道。”科穆寧嗤道。

 這邊司機踩下油門。

 車開出去一段路，科穆寧突然說：“等等，停下。”

 然后他點了兩個手下：“你們去剛才花壇那里看看。”

 那兩個手下應了聲。

 黎小鴨問：“你要幫我抓鬼嗎？”

 科穆寧這個人笑起來都是冰冷的，他笑著說：“在你們華國以外的地方，這樣的謹慎是很有必要的。我要保持這樣的謹慎，免得之后離開了華國，就只記得安逸，而不記得警惕了。”

 手下走回到花壇邊，鉆進去找了一遍。

 什麼也沒有。

 他們用俄語談了幾句，然后轉離開。

 花壇的旁邊挨著一條走廊，走廊盡頭是一三人的柱子。

 柱子后，一個男人著氣。

 “幸好換了個地方躲。”他有些怨憤的，有些咬牙切齒的說：“怎麼能認外國人當爸爸呢？我才是你爸爸。”

 如果當時不是一直在講電話。

 他就要上去和相認了。

 只能等下次再找機會了……

 黎家村的村長被抓起來了，警察也在找他。

 他必須在被找到之前，盡快和黎小鴨見面，相認，和好！

 ……

 那位章老先生搶救及時，到底是沒出什麼事。

 護士將他扶坐起來，他還有些恍惚。

 秦邃的妹妹秦悅坐在床邊的凳子上，留著短發，還是一臉很酷的樣子。

 章老先生喃喃道：“惜年，惜年……”

 秦邃彎腰說：“章爺爺，惜年叔已經不在了。”

 “哦對，對。”章老先生回過神，眼神也多了一點清明，“之前陪我上救護車的，是小悅嗎？”

 “不是，是黎小鴨。”秦邃否定了。

 章老先生點了點頭：“好，好，要謝謝。我記這兩年不大好，你一會兒給我寫下來。”

 秦邃應了聲。

 不多時，秦豪明他們也過來問候老先生了。

 病床前不下那麼多人，秦邃就干脆推門走了出去。

 他將那個走馬燈放在醫院的長椅上，在過分刺眼的白熾燈下，走馬燈都仿佛披上了一層熠熠的。

 秦邃“喀嚓”拍了張照片，發到朋友圈。

 但很可惜。

 他沒有盛玉霄的好友。

 他隨手刷新了下。

 看見他在班級里的擁躉何家二給他點了個贊。

 過了一會兒，這位何家二收到了一條秦邃的朋友圈回復：

 【沒見過？你覺得好看是嗎？我周一帶來給你看看。】

 他有點寵若驚地停下了正在編輯評論的手，納悶地咂了下，我還什麼都沒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