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琴抱著那摞宣紙，腳步又急又快趕回了小祠堂，聲音又響又亮。

“姑娘，夫人說讓咱們回芙蓉苑去，不用罰啦。”

玉芙抬眼看，似有疑。

“是顧世子，夫人肯定是看在顧世子的麵兒上，才免了姑娘的罰！”

顧如琢竟親自登門來道歉了麽？

“姑娘，還愣著幹什麽，快點和我一起回去吧！”

寶琴上前攙著沈玉芙，又看了看案幾上的筆墨紙硯，“這些待會兒都有人來收拾，姑娘先回芙蓉苑好好休息。”

沈玉芙起，隨寶琴一起回了芙蓉苑。路上聽寶琴說起了事經過。

“翠墨姑姑說話實在難聽，二小姐回來之前也沒見這樣給我們臉。”

沈玉芙蹙眉，料想在府裏事多年的姑姑都是人，哪有看不出來親疏遠近的。

沒說話。

“姑娘，顧世子可真是個好人！就是他從邊走過，我都沒敢抬頭悄悄看上一眼，不過那姿可謂極其英偉！”

“姑娘……”

“好啦，這一路上你都說了不知道多遍顧世子千般偉岸萬般英武了，傳出去讓別人聽到，姑娘我的清譽還要不要了？”

寶琴趕忙捂住左瞅瞅右瞧瞧，示意自己不敢再說了，沈玉芙這才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回去吧。這事以後便不要再聲張了，三皇子有意與侯府聯姻，讓人聽去隻怕又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姑娘，寶琴知錯了。”

“無妨。在侯府本就不由己，連你個小丫頭都得學會謹小慎微。”

“寶琴明白。”

沈玉芙帶著寶琴回了芙蓉苑，架子上那盆晚香玉顯然沒有人照料，看著蔫蔫的。

“這晚香玉花期快到了，把種子收好，端到日頭底下多照照，再換上一盆新泥。”

“好嘞。”

寶琴應著，又飛快躥進自己屋裏，獻寶似的拿出一個香囊。

“姑娘你聞聞。”

淡淡的花香從中飄散出來。玉芙拉開繩，瞧見裏麵正是曬幹了的晚香玉花瓣還加了些許鬆香蘭草。

“寶琴，你有心了。”

寶琴笑瞇瞇的，沒有說話，把人給推進了屋裏歇著。

沈玉芙握著香囊，細細嗅著那獨特的香味。

很安心。

以為自己就如那被剪掉的花枝，是多餘是累贅。但有人將它仔細收好，配以蘭草放香囊，給予別樣的重視。

回屋後。

沈玉芙沉沉睡了一個回籠覺，睡得很是安穩。

快到午時了，寶琴才進屋來將喚醒。

……

用過午膳，玉芙照例是看書。

外麵花架上爬滿了綠藤，生機。蝴蝶蘭、月季、茉莉、芍藥都陸續要開了，各花苞連著葉都在日下盡力舒展。

寶琴從月亮門外挎著一隻籃子走了進來。

“姑娘，我前腳去園子裏逛了逛，你猜我瞧見了誰？”

玉芙在簷下執書，偏頭問了句：“誰”？

寶琴直言：“我見著了李夫子。”

“李文長李夫子？”

“正是。”

沈玉芙沉默了半晌。

李夫子是兩年前侯府重金為請的教書夫子。

義勇侯府祖上雖是武將出，但到先皇治世時，邊疆漸漸收複，與鄰邊幾個小國簽訂了休戰納貢合約，便開始注重對文臣國士的培養。

是以父親，即現在的義勇侯雖承襲了侯位卻自己棄武從文當上了文。他向來注重科舉，聯姻也是選了世代清流之輩，前任帝師的外孫——林惜雲。

林惜雲自是心對待侯府兒的教養，府上每個姑娘在弘文館開蒙過後，都請了名師進府來教。

如今教了兩年的李夫子進了侯府卻未到芙蓉苑，想來也知其究竟是去了何。

但沈玉芙還是問了：“給李夫子引路的，是何人？”

“是翠墨姑姑，許是夫人有事兒吩咐，沒準過會兒李夫子就到咱們院子裏來了。”

“嗯，但願。”

沈玉芙說完，合上手裏的書，就進了裏屋焚香練字。

練字靜心。每每心緒難寧時，點燃一炷檀香，鋪開一層宣紙，下筆有神，便也漸漸忘了那些煩心事。

日頭漸漸西斜。窗子外的本是打到地上，現在卻漸漸攀上了書桌。

如碎金躍然紙上，樹葉的影子隨風綽綽約約變幻形狀。

想來是沒有人過來了。

沈玉芙將筆置於筆架上，緩步走出了房門。

練了兩個時辰的字，夏日晝長，即便酉時，太也未曾落山。

夕斜掛在天際，遠的雲似火燒似的，目是大片大片的橘。

沈玉芙站在花架旁，拎起水壺輕輕灑了些水。目看向遠，像是在思慮什麽極為重要的事。

前世林惜雲便把李夫子喚去教沈明珠，而後隻是為草草尋了另外一個格頗為古板的夫子當教習。

起初頗為不慣新夫子，後麵也漸漸與夫子理念相悖。何況那新夫子教書便教書，卻總是手腳。玉芙不願再讓他授課，卻被趕出府去的夫子編排，落了個恃才傲，目無師長的壞名聲。

導致此後一年再無夫子敢上門教，也從之前盛京城裏才貌雙全的侯府嫡，變了不學無空有幾分的草包人。

片刻後，悠遠的思緒被重新拉回，問寶琴：“李夫子可出府了？”

寶琴搖搖頭，說未曾瞧見。

“那且隨我去府門口等上一等。”

寶琴雖不知緣由，但還是很快點了頭，放下手中的活，跟著姑娘一起出了芙蓉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