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薛玉潤,最不喜歡的事兒就是練字。

　天好，又喜歡說話。下棋雖然不能說話，可是每次對弈,至能把棋子落在不同的地方，就很有意思。

　可是練字就截然不同，同一個大字要翻來覆去寫好多遍,怎麼看都不是喜歡的事兒。

　但是，楚正則居然膽敢嫌棄字丑！

　再去書房,薛玉潤讓瓏纏背上了自己最好看的小書箱,決心務必要寫出這世上最好看的字。

　給楚正則行禮的時候，盡管禮儀標準,但是聲音格外洪亮：“陛下萬福金安！”

　聽著就像是戰書。

　楚正則板著臉，冷漠地點了點頭,看起來一點兒都不想搭理。

　薛玉潤才不怕,氣勢洶洶地坐到小書桌前,從小書箱里往外拿筆墨紙硯。

　掏出了一套十二生肖的墨、兩方雕刻著小狗的端硯、三支雕花的竹管筆、四沓團花箋……唯獨不見臨摹的字帖。

　薛玉潤急得眼睛里涌上了淚花。

　完全忘了自己把字帖拿出來,藏了起來,沒放回小書箱里。這就好像下棋沒有帶棋子,是會被笑話的！

　扁著看著瓏纏,因為太丟臉了而不肯說話。

　瓏纏心里也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家姑娘吧，平素心大得很，但是只要爭強好勝、刨問底起來,那是最較真的。也是糊涂了，怎麼就沒想著檢查書箱，以免姑娘為了不練字，把字帖藏起來呢！

　這會子,讓怎麼不聲地去找一本字帖來？

　主仆二人正面面相覷，下一刻，一本字帖就放到了桌沿。

　薛玉潤睜著眼睛去看，就見楚正則背對著，手像是“一不小心”到了字帖，把它推到了的面前。

　薛玉潤忙不迭地雙手著字帖把它挪過來，看著小年離去的背影，口中嘟嘟囔囔的，最終還是小小聲地說道：“謝謝。”

　楚正則的步子微頓，淡淡地回道：“嗯。”

　但是回自己桌子的步伐，顯見輕盈起來。

　*

　借由一本字帖，書房的氣氛顯見地和緩下來。

　楚正則研究棋譜，薛玉潤練字，倒是一派和諧。

　直到楚正則的伴讀結伴而來，邀請楚正則去投壺，這才打破這番和諧的場面。

　伴讀們當然知道楚正則休沐日也習慣讀書進學，但是因為薛玉潤了宮，他們今日留在宮中沒有回家，都很好奇未來的皇后是什麼模樣。再加上薛彥歌是楚正則最親近的伴讀，也想見自己的妹。

　所以，你推我我推你，以薛彥歌、趙渤和許為首，最后一齊來書房請安。

　楚正則自然拒絕了他們的邀約。

　但是，一見到薛彥歌，薛玉潤可來勁兒了。眼地看著薛彥歌離去的背影，完全無心練字。

　楚正則的眼角余時不時地瞥向薛玉潤，見這樣，他想了想，還是道：“你去吧。”

　薛玉潤歡呼一聲，拿著自己今天練的，最得意的一張字，毫不留地離開書房，噠噠地就去找自己的二哥哥：“二哥哥、二哥哥~”

　楚正則抿了抿，握了手上的玉棋子。《皇后是朕小青梅》,牢記網址:m.1.薛彥歌一直落在人群后方，等薛玉潤追上來，他高興地手了薛玉潤的臉：“湯圓兒~”

　薛玉潤笑瞇著眼睛，輕快地應了一聲：“誒！”

　然后把自己的字舉給薛彥歌看：“二哥哥二哥哥，你看，我寫得好不好？”

　薛彥歌正要夸努力練字，大有進益，一旁的許就哈哈笑道：“你跟誰學的書法？怎麼寫得這麼難看？”

　薛彥歌馬上就不高興了：“你說誰的字難看呢？”

　“就是就是。”薛玉潤有哥哥撐腰，相當理直氣壯地反駁道：“你寫得才難看，我可是陛下教的！陛下最厲害了，難道你的先生比陛下還厲害嗎？比陛下教得還好嗎？”

　反正皇上給了一本字帖，那就是他教的。爺爺說了，皇上就是宮里最厲害的人，靠山怎麼都要往大了找。姑祖母當然也厲害，但是姑祖母沒教寫字呢，不能騙人。

　在薛玉潤后，聽得一清二楚的楚正則，一時都沒回過神來。

　——怎麼拿他當擋箭牌這麼順溜？夸他怎麼還這麼面不改？

　楚正則了上揚的角，板著臉——他們還沒和好呢。　許對薛玉潤的話深表懷疑，他見楚正則站在薛玉潤后，遲疑地行禮問道：“陛下，當真是您教的嗎？”

　薛玉潤萬萬沒想到楚正則就在后，一僵，頭上兩個沖天的小鬏鬏都有點兒不神了。

　然而，后的楚正則，點了點頭，淡定地應道：“嗯。”

　薛玉潤立刻就直了腰板，小鬏鬏上的珍珠快活地一甩一甩。

　薛玉潤的這個擋箭牌太厲害了。

　伴讀們年紀都比楚正則略大些，宮前，都把“皇上為尊”刻在腦子里，許也不例外。許一下就不敢說話了，過了半晌，才憋屈地行禮告辭，道：“陛下教得好。”

　“本來就是。”薛玉潤一下就高興起來，哼聲教訓他，然后重新把字給薛彥歌看，得了薛彥歌頭一頓夸，這才高高興興地轉。

　一轉，就看到了正看著的楚正則。

　薛玉潤后知后覺地想起來剛剛發生了什麼。把字藏到后，躡手躡腳地打算從他旁邊溜走。

　楚正則：“……”

　這麼大個人他難道還看不見嗎？

　楚正則手抓住薛玉潤的小胖手：“過來，朕教你練字。”

　薛玉潤把“不樂意”這三個字寫在了臉上。

　楚正則不等說話，嗤笑問道：“是誰說，朕是你先生的？”

　這話的確是薛玉潤自己說的，手拽著自己的鬏鬏，可還是不知道該怎麼抵賴，只好磨磨蹭蹭地挪到楚正則邊，被他牽著手回到書桌前，哼哼唧唧地道：“那我要學得比你還厲害。”

　楚正則面無表地往手里塞了一支筆。

　絕對不教？

　——他為皇帝，怎麼能讓未來的皇后毀了自己的名聲？

　還是明天再找算賬吧。

　*

　于是，楚正則握著的手，一筆一劃地教從“天、地、人、君、親、師”開始寫起。

　他本來以為薛玉潤寫到一半就要喊累，卻沒想到，竟然坐得住。除了偶爾晃一晃不安分的小短，但總的來說，讓怎麼練，就會怎麼練，很是乖巧。

　他的姐妹與他算不上親近，二姐姐對他敬多過親，三妹妹見到他都恨不得繞墻走。

　但是薛玉潤……

　楚正則看著努力端正地寫著“親”字的薛玉潤，小臉紅撲撲的，眉頭偶爾皺起，有一點兒“苦大仇深”——“親”字的筆畫比其他字都多。

　但當寫完這個字，眉眼立刻飛揚起來，下一刻，就得意地把字帖舉到楚正則面前：“我厲害吧？”

　臉上浮現出兩個可的小梨渦。

　楚正則莫名地想到，薛彥歌方才了薛玉潤的臉。他手指下意識地了，然后趕背到后去，仔細地去看薛玉潤的字。

　然后，他手指了指一筆畫，道：“你這里收力不太對……”

　他詳細地跟薛玉潤解釋了一遍，接著握著的手，又重新寫了一個“親”字。

　薛玉潤看看這個“親”又看看自己寫的“親”，驚奇地道：“好像是更好看了誒。”

　楚正則微微一笑，又趕抿住笑容，嚴肅地道：“你先把這六個字，各練五遍。”

　說完，楚正則趕回到了自己的書桌前。

　好險，他可不能真的去的臉。

　還好薛玉潤察覺不到他的異樣，聽他吩咐完，就開始吭哧吭哧地練習，口中還在碎碎念些什麼。

　只是書房很大，薛玉潤的書桌在最角落，楚正則聽不太清。放眼去，薛玉潤就仿佛坐在天邊。

　楚正則抿了抿，決定用午膳的時候，就讓德忠帶人把薛玉潤的桌子搬得離他近一點。

　畢竟，君子須重諾守信，他答應了當的先生，就得當一個非常負責的先生。

　然而，瓏纏的想法跟楚正則截然不同。

　站在薛玉潤邊，一邊磨墨，一邊無比慶幸家姑娘的書桌遠在天邊。

　因為，此時的薛玉潤，正在給自己打氣：“湯圓兒要多多練字，打敗臭棋簍子！”

　*

　薛玉潤練完字之后，自覺又離打敗楚正則前進了一大步。

　高高興興地拿著字帖去找楚正則。

　楚正則正在研究棋譜。

　他才剛想嘗試一個想出來的解法，就被一個小腦袋瓜給打斷了——薛玉潤倒是沒有說話，只是下意識地湊到了他邊來，抱著字帖，目不轉睛地盯著棋局，實在是讓他難以忽視。

　楚正則只好問：“你知道怎麼解？”

　薛玉潤篤定地點頭：“嗯嗯。”

　楚正則便把棋子給。

　薛玉潤接過棋子，道了一聲謝，練地落子。解棋之時，沒有毫的停滯，顯然是早就研究過這個棋局。

　待解開之后，薛玉潤看向他，哼聲道：“我厲害吧？”

　薛玉潤在棋一道上，的確有過人的天賦。的解法，比他所想的還要更好。

　楚正則端詳著棋局，點了點頭，認真地道：“非常厲害。”

　薛玉潤很能分清楚對方夸的時候，語調是真誠還是敷衍。立刻高興起來，忙不迭地把字帖拿給他看：“那是。皇帝哥哥、皇帝哥哥，快看我練的字。”這迭聲喚的“皇帝哥哥”，讓楚正則有點兒怔愣。

　在他恍神之時，薛玉潤想起來之前他就沒夸的字有進步，立刻強調道：“你還要夸我的，不然我就不跟你好了。”

　楚正則：“……你什麼時候跟朕好了？”

　薛玉潤覺得他的問題傻乎乎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言辭鑿鑿地道：“剛剛呀。”

　楚正則：“……”

　*

　鑒于他已經決定好好教薛玉潤練字，楚正則覺得，為先生，不能不跟要好。所以，他果斷地向薛彥歌學習，夸贊了薛玉潤的字有進步。

　倒也不違心，盡管還很稚，但每一個字都寫得很端正，比第一次拿給他看的名字要好看多了。

　既然已經和好，湯圓兒是最大方不過的小姑娘，當即就把楚正則上的“臭棋簍子”和“最討厭的人”劃掉。還欣然把自己的小名分給了他：“你可以我‘湯圓兒’~”

　寫完自己的大名之后，一筆一劃地寫下了自己的小名。

　楚正則當然是知道薛玉潤的大名和小名的，只不過，他之前都“薛妹妹”。此時分名字，有極特殊的意味。

　楚正則愣了愣，輕輕地喚了一聲：“湯圓兒？”

　薛玉潤爽快地應道：“誒~！”

　*

　原本薛玉潤還想問楚正則的名字，被差點兒嚇破膽的瓏纏及時阻止了。皇上的名諱須得避諱，可不是能隨隨便便寫和念的。

　薛玉潤沒有追問，只是憾地嘆了口氣：“皇帝哥哥也好聽的。”

　說罷，就見楚正則拿過一張宣紙，提筆寫下了兩句話，一邊寫，一邊教念：“凡牧民者，民之正也。敬慎威儀，為民之則。”

　然后，分別在“正”和“則”上，落下一個點。

　薛玉潤兒看不懂，只跟著他念，等看到這兩個點，茫然地指著，問到：“為什麼要點兩個點？”

　楚正則：“……因為這是朕的名字。”

　薛玉潤恍然大悟：“皇帝哥哥，你的名字好厲害呀。”

　說完，警醒地飛快看了瓏纏一眼，自己捂住了。

　瓏纏：“……”

　皇上親自寫的，能怎麼辦呢？

　還不是只能聽著自家姑娘興地把這兩句話翻來覆去地念，追著問皇上這是什麼意思，然后聽著皇上給自家姑娘耐心地解釋，為直白、快樂又黏糊糊的驚嘆和夸贊而直腰背、出微笑。

　而，可憐的瓏纏，無能為力。